这么写不知道是否准确,毕竟今晚他算是我的来访者。我虽说不喜欢接咨询,但是能为武汉做些事,能为这些受过委屈的志愿者做些事,却是让我心安,也是我在当下期待做的。
约了两天,却因为他要忙着志愿者运送物资的工作,而我也要上班开会,一直推到了今天下午下班。
接通电话,声音比我想象的轻盈。他是一个在武汉待了十年的河南人,老乡之间更有着一种亲近感。而当听到他曾是炮兵时,我一下子乐了!我跟他说,我昨晚刚写过自己的愿望是当兵,而且我有朋友也是炮兵。
他也笑了,立刻说,这都是缘分。
疫情,让他在春节前四次退掉了回老家的车票,而至今他的家人不知道他在做志愿者。他说,他和这个城市相处了十年,现在这个城市受伤了,他不能一走了之。他说,“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武汉能尽早摘下口罩,一切恢复正常”!
刚开始听他稍微有些语无伦次的话,我浑身发麻。他说,“98年抗洪,我的老家全部被淹,我们是死里逃生,2003年非典,我在部队,这一次,我如果回家,不仅不发挥作用,有可能还会成为大家的负担(从武汉回来的),但是,在这里,我能为武汉做些事,再累,再苦,也心甘。武汉太需要人了!”
我问他,害怕过吗?
他说,“怕!怎么能不怕,志愿者也有感染后去世的了。但是,不能退,我会保护好自己,我喝过七天中药了,喝过以后体力明显不同了。”
我没有让他知道,我听的时候一直在流泪。
这两天的几次微信沟通,都是在他吃饭时才有空,看到他总是“在吃面”,我跟他核对是什么面,他说:“我不好意思说,其实都是泡面。”他说这一周来一直吃泡面,吃的自己嘴巴里已经受不了了。这个泡面是帮忙运送物资的仓库给的,给战友了两盒,给他了一盒。
战友是江西的,借了一辆车做志愿者,自己加油,修车,经常没有水喝,甚至没有饭吃。(写到这里,我忍了好几次的眼泪,还是迷蒙了双眼)
战友是“自由志愿者”,因为这样,每天可以干得更多,太多的仓库和医院,严重缺乏运送物资的车。于是,红会接听组任务减少以后,他也去跟战友一起做了自由志愿者,开始做个“体力劳动者”。他说,战友一个人开车运送物资也很孤独,两个人干活彼此说说话是个陪伴。
他在金融行业工作,家里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六岁和一岁,妻子和父母都不知道他参加志愿者,父亲也是退伍兵,曾经参加唐山的灾后重建。他不敢和家人通话,一来没时间,二来怕露馅,他说,舅舅也是军人出身,相信未来都能理解。春节的假期把他隔离在武汉,没想到志愿者的工作一做就是一个月。而近来每天大量的搬运,让他的颈椎疼痛难忍!!!
他说,“朱姐让我给你打电话,我的志愿者同行们也让我找个心理咨询师沟通一下,但是,我其实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我在这儿一天工作14-16个小时,能让武汉尽快摘掉口罩,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我们所有志愿者的愿望。”
他说,每天晚上回家,能做一些吃的,白天和运送物资的战友一起,基本就是泡面。
78分钟的聊天,我们一起谈了很多,从“自己最想要什么”,到疫情中和疫情后工作和生活的面对,再到如何解决吃饭喝水的问题,颈椎疼的问题,失眠的问题……
最打动我的,是他低沉有力的那一句:我就是一名解放军!
他说,“从第一次部队接管医院,我就知道,人们对部队的信任。作为一名军人,我曾多次呼吁退伍军人,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要参与志愿者,武汉太需要人了。因为,我就是一名解放军,现在,国家需要,武汉需要,我就要站出来……”
我问他会不会后悔?做了这么久这么辛苦是否可以停下?因为我知道他在接听组工作时,曾有一段时间每天都要接听最难听的骂声。而很多志愿者都会在耐心听完电话另一端的骂声,认真做记录后,去厕所大哭一场,再擦干眼泪重新接听。
但是他说,不会!不会退,也不会后悔!武汉的疫情还很严峻,很多人内心的恐惧远远大于病毒的本身,武汉太需要志愿者了。(我其实真的想让他停下……奔波于仓库和医院、超市,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时间久了对于人的身心还是非常考验的)
他说自己在接听时最痛苦的不是被骂,而是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听人讲话,放下电话,耳朵里依然会有很多很大的噪声,头会发懵发胀,无法入眠。
他虽然是个当兵的,但是情感很细腻。他和这次疫情中很多子女一样,选择“不和父母家人在一起”来保护家人。但同时他毕竟是个军人,又和那些勇敢的“逆行者”一样,把对病毒的恐惧压在心底,把“让武汉尽早摘掉口罩恢复正常生活”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每天一大早出门,夜里11点多回去,凌晨3点还没入睡……
说实话,我很心疼他。他说到“吃不上饭”时,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他淡淡地说“”颈椎特别疼”时,我的心揪着了;他说睡不着,我把自己所知道的方法都推荐给他……我知道,我能做的很少,但是我不会因此而不做。
他或许真的是一个勇士。武汉受伤了,这是一个无法逆转的事实。中国也跟着受伤了,现在甚至是地球受伤了……面对这样一个共同的伤害,没有谁是局外人。每个人选择自己适当的方式来为武汉祝福,为中国祝福,为地球祝福……灾难是一个信号,提醒我们人类还可以彼此更加相爱,也提醒我们,其实我们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
惟愿疫情尽早结束,让更多不能回家的人重回家园❤️❤️❤️
后记:今天是2月的最后一天,早晨得知他十来点就入睡了,甚是欣慰。感恩邮政快递依然可以为武汉寄送物资,资源紧张,没多少东西,我和心红却要从山东河南分别寄过去,愿艾灸贴尽快为他缓解疼痛之苦。
因为身体疼得久了,心也会疼,还会冷。
孤独,也是一种阴冷的能量,不能玩时间太久。真心希望每一个担当之人都能学会及时释放自己的情绪,莫让身体积聚太多的痛苦记忆。
亚亚感恩180(20200228又遇见一个当兵的,武汉疫情志愿者) 图片发自简书这一句“我是中国人,祖国不欠我”,让我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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