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25
村口大牌子往北的主道两旁,坐北朝南的房子紧密的挨着。有两三层别致的城乡小别墅,也有五六七八层的公寓楼,还有带着宽敞大院红瓦红墙的大平房。主道西边,有间房子与这些房,显得格格不入。
我头一回见到那所带个小院的低矮平房时,它的灰色铁皮院门,已经破败得只剩下锈迹斑斑小半扇,风一吹,哐当哐当乱响,摇摇欲坠。隔段时间再看时,铁皮已经不见了,只剩两边孤零零竖着两根黑乎乎的门框。
小院的地面,还是少见的泥土地,雨天雪天,泥泞不堪。院里墙根边上,堆满了各种能卖钱的破烂。也是坐北朝南的三间土坯房,窗户不是现在时兴的断桥铝,也不是塑钢、铝合金之类的,而是几十年前木制窗户,没有几片玻璃是完整的,华北这么冷的冬,那样的窗户,可真愁人。不用说,墙面原本什么颜色,已经分辨不清了,屋顶的瓦片,倒还是红红的一片。
我几乎没见那屋里,映出过灯光,印象中,总是那么幽喑,甚至有点阴阴森森。
去年,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乡村美化运动。
街道两边的房子,墙根刷上了统一的灰色,墙体刷成了宫墙红色,土道给硬化了。
那间小小的院落,给装上了绿色的新铁皮门,院子里地面,硬化成了水泥地。窗户,也给换成了银白色的铝合金玻璃窗。
不变的,还是那满院子的能卖钱的各种破铜烂铁纸盒子。
第一次近距离的瞧见它的主人,是在一个冬日的傍晚,天将黑未黑时,我接完兴趣班下课的孩子,着急回家做饭。
路边院墙边上停满了车,两车道变成了单行道。
开到那所小院子边上时,它的主人,正从那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自行车上,慢慢挪下车。
我停车,按下焦急键,静静地等待着。我才发现,三轮车上艰难下来的老人,只有右边胳膊能动弹,左半边身子只能随着右边身子僵硬挪动着。
他终于下了车,见我耐心等着,没按喇叭,竟冲我咧嘴一笑。
我竟有些呆了。
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穿一件厚厚的看得见油渍的黑棉袄,裤子鞋也都很旧甚至有些破烂了,满脸黝黑的沟沟壑壑岁月沧桑,那一笑,竟那么透亮,还分明带着一丝感激之情。
大道和院子间,有个小小的坡,老人艰难却又熟练的单手单手推着三轮车,步履蹒跚地回到了他自己院内。
从那往后,我见那老人家的次数,好像变多了。
天蒙蒙亮时,他骑着三轮车,从我车旁悄然而过。
夕阳西下,他骑着三轮车,还从我车旁慢慢骑过去。
村里每一个垃圾堆,似乎都能瞥见他的身影。
前天早上,我们一家四口走着去做核酸。
迎面而来的,是那辆熟悉的三轮车。
道边走着的我不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他乐乐呵呵回答人家,脸上,还是那透亮爽朗的笑。
待人走过去,慢慢的,那笑隐去了,眉眼之间,竟有些淡淡的孤寂,爬上他脸上那些沟壑之间。
我问娃爸,他是谁。
娃爸和我一样,村里人认识没几个,只能说个大概。说好像姓王,有个兄弟。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孑然一身。
我的心,突然变得有些落寞。
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他。
嘴角叼着个烟斗,一吸一呼间,一缕袅袅淡淡的烟气,从烟斗轻轻飘了出来,老人家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满足感。
那样的满足感,我自己竟都好久未曾有过。
后来,我又问了婆婆。婆婆说,他呀,半身不遂了,就他自己,是很勤快,可是因为以前家里穷,娶不上媳妇,打了一辈子光棍。前几年说要拆迁那次,他签字了,手里有钱。
原来,老人家也算是个拾荒的百万富翁了。
不知为什么,就想写写这个微小的老人。虽然他以卑微的拾荒为生,但在我眼里,他跟所有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人,是一样认真的存在,是值得我尊重的老人家。
文笔太有限,只能这样流水账般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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