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15日，一位名为聋哑书生（后称书生）的豆瓣网友，在一个读书小组发布了一条名为“上海译文大圈受辱记”的帖子。楼主感受到的屈辱，以及别人的看法折射出看待事情的不同角度，让我忍不住记录一下。
帖子从楼主聋哑书生的自述开始：“我想尽量客观、冷静、理性地把事件的来龙去脉呈现出来，虽然绝对的还原是不可能的。我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待在偏僻农村，平时节衣缩食，倒也买了不少外国文学作品，源于此，对于出版社和文学编辑，更是顶礼膜拜，崇敬有加。前者，托素未谋面的朋友的引荐，十分荣幸地加入了名为“上海译文文学室读者群”的微信群。群是大群，动辄满员，找个位置确属不易，可见其火爆的程度，所以，我受宠若惊，倍加珍惜。是啊，能与新雨旧交畅聊文学，共同进步，谁不引以为幸事呢！”
我点进书生的主页，发现所有信息都被隐藏了。也许是因为这贴有一定的争议，让他不堪其扰所以隐藏了个人信息。
后面微信群的对话我使用“说”；回复对方发的消息，我使用“回复”。所有标点符号和断句以微信对话原文为主。由于有的时间间隔长度不明，所以以两方自述的时间关系为主。中间被我填补两人各自发布的所思所想。
书生提供的聊天记录照片里，我看到群名是：“上海译文文学室读者群”，共有496人，可以证实他说的找个位置实属不易。2022年7月4日傍晚，昵称为“莎士比亚·肉”（后称肉仙）的读者在群里发了自己所购《幻灭》的照片，书以合拢的形式美观地摆在桌上。书生回复肉仙图片问：“正文字号大吗？”肉仙说：“什么叫字号大”“字好小”“我的眼睛又不是word”“还能识别字号”书生说：“和《杜拉斯全集》字号一样大？”肉仙回复“你自己买了看”“看了告诉我”
书生发帖时自述：“因为是傅雷先生的译本，我就问及正文的字号问题。我不敢自诩是对方的朋友，但询问书讯，本是正常之事，无可厚非。谁料，对方连珠炮般进行了揶揄和嘲讽，傲慢之色跃然屏上。”
微信群里对话如此发展：书生回复：“算我贱，不该请教。”肉仙立即说：“知道就好”
肉仙后来在两个人发生争执后，在微信群当着书生的面解释说：“我不觉得自己阴阳怪气！字号本来就是不知道，我又不是编辑或者出版社工作，看书也没有注意过字号，什么书拿着就读了。幻灭不清楚，杜拉斯也不清楚，所以只能你四级（自己）买了比较，本来还在打字，说不买就去实体书店看看”“你就说自己贱”“我都懵了”“我对你做了什么，你就说自己贱，那我只能说你知道就好了”
肉仙的回复引起了书生的反感，书生在帖子里自述：“对待一个陌生人，也不能如此说话吧？这是附庸风雅、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的说话风格吗？这不是侮辱人的口径吗？我心头火起，索性回了一句‘不该和畜生说话’，对方就话趁势，反唇相讥，恶毒的咒骂如同泉涌，汩汩流淌；于是乎，双方的口水战就开始了。以上是事端的起因，我记述的比较详细，更没有刻意地回避自己的错误，达到丑化对方、博取同情的目的。”
在群里，其他网友看到的事情是，书生说：“不该和畜牲说话。”肉仙说：“还书生呢，不要侮辱书……”“畜牲可可爱了，你不如”书生说：“我们都一样，你还不如我”微信群里其他网友A为肉仙报不满说：“人家还没开口就骂人家畜生”书生回复这条说：“老师，请你看看对话。”“来龙去脉。”肉仙也参与了对话说：“天，不一样，我不敢自称书生，还骂人畜牲”“我只是一只猫”“本来就不是人，喵喵喵喵喵”
网友A说“我看到你开口就骂人畜生”书生贴上了最开始的问字号部分的交流，回复网友A：“你偏袒一方了。”网友B其中缓解气氛说：“其实字号也是看人偏向的吧”“一般都是正常字号啊…”肉仙说：“？我回复有问题吗”“冒犯到了？”“真奇怪”“不就是让你买书自己看吗”“你自己说你贱的，我又没说”“怪我咯”
后面一段记录被裁去了，应该是书生解释自己正常请教问题就被侮辱。群里网友C说：“原来骂人畜生是正常请教问题哦，学习了”书生回复：“怎么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我怎么了？”“好像有先有后吧！”网友C回复书生：“她先骂你畜生了？”
书生宣布“我在农村，不配向一线城市的搞人请教问题。”“见识大都市人的修养了。”网友C说：“在你们农村，畜生是个夸人的词汇吗？”书生回复前言说：“您看看对话再说，谢谢！”肉仙说“我也在农村，我谢谢你，我们村里没你这种不尊重畜牲的，我们可爱一切生命，敬畏自然了”书生回复这句话所：“我尊重您，对不起。”网友C继续发问：“她说的话是有多大，deserve被骂畜生，您展开讲讲呢”
书生对这段对话总结为：“但接下来的发展就让人匪夷所思、瞠目结舌了。一时间，群里相当活跃，气氛热烈。虽然有朋友懂的我的意思，支持我的行为，但总体上还是指责我挑仇寻衅，言语污秽，其中包括上海译文出版社文学室的编辑大人。”
书生截取的对话里，网友D也说肉仙回复有问题，肉仙也解释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字号太奇怪了，我也确实不知道，建议买书也没问题呀”“可以聊装帧、译本、内容、巴尔扎克，太多了”“为什么是字号，我不懂”网友D说“人家就是问个问题，你不喜欢可以不回答”“你不回答，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回答。”
在有人支持书生后，书生说：“大家攻击我，是我不好。”肉仙看到前面的对话很快接着说：“我是畜生”“我走了”群友回复肉仙说的“我是畜生”说“知道就好”，并接着说“你觉得这样回复，你爽不爽？”网友C站出来替肉仙说话：“现在不爽就能骂人畜牲啦？”
肉仙除了发布上面提到的解释，还说：“以后不要妄自菲薄，喜欢书没错，问问题也没错，但是不要轻贱自己。也不要误会别人原来没有的意思！”“好了，散了”针对群友提出的可以拍照显示字号，肉仙解释“为什么不拍照，因为拍照看不出字体大小”“@聋哑书生 抱歉”
在群里议论纷纷后，书生说：“我道歉，大家停了吧！其实，有些人骨子里是很傲慢和清高的。”“人本来就十分三六九等的，我承认自己不对。”
书生在帖子里特别点出一位网友的话，该网友说：“我记得荣老译文集团德利亚科夫作品集哪卷里有句话：自己不去别人兜里拿东西不算有道德，能让别人也不去别人兜里拿东西才算品德。在我们这儿是把译文好书推荐给更多的人才是好群友。”
书生对此评价为“耐人寻味，饱含哲思”，“先不说后面句子的标点用法和通顺流畅上的细节问题，单就其中的阴阳怪气、自高自大、狭隘保守、暧昧暗示就让人大跌眼镜、叹为观止了”。并提到其他几位网友“添油加醋，推波助澜，言辞的凌厉之势，让人心寒。”最后书生自述真心诚意地道了歉，并发了红包作为表示。待尘埃落定，群主悄悄地把他踢出了群。他觉得暗示了“这里面的水好深哪！”
书生帖子的结尾是这样说的：“这就是我的遭遇，事儿不大，但侮辱性超强；在此，我要感谢在群里为我说话的那个朋友，谢谢您对善良、友谊和正义的完美诠释。在群里，我永远是个‘局外人’、‘多余人’，只能噤若寒蝉，三缄其口。群里的吹嘘捧哏不绝于耳，你甫一开口，就会遇到惊诧不已、爱答不理的讽刺挖苦，因为你不是完人，不懂那些别人看来无比简单的专业知识；你不能质疑图书的质量，因为绝对的真理就在这里，些微瑕疵也如美人脸上的痣，更增其娇媚俏丽罢了；至于暗通声气、心照不宣的群起围殴，若非亲身体会，是很难知晓的。这一切，只因为你不是‘局内人’。天价的图书，是供小资们装潢和消遣的；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我可以选择发声，吐露实情，不单是为了纪念，更为了铭刻！”
由于此贴持续发酵，肉仙站出来贴出更多的聊天记录，解释译文群从来没有人发过红包，除了这位书生。群主踢人是因为群规有不得吵架，吵架要被踢。肉仙形容：“我想没有一个读书群可以容忍随意辱骂别人的人吧，读者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满是戾气的群里分享、说话、一不小心还要被晒贴网暴。”
书生对此评价：“上图有‘貔貅肉仙’的说明，一则简短，二则文字表达能力一般；‘群规有不得吵架，吵架要被踢’一句，‘有’字实属多余吧？许是海量阅读之后，‘欲辨已忘言’之故？既然承认吵架，那么根由何来？又缘何单踢一方？正所谓：网不在深，有仙则灵哪！一笑。”
这件事我觉得反映出很多点。比如现在出版社、读者、读书博主的关联。有网友说出版社群最大的作用是获得最新的出书讯息或者买书优惠，其中成员不是铁杆粉就是水军。其中被群主袒护的肉仙是个读书博主，和出版社关系更亲近，自然受到优待。
肉仙对字号避之不谈是因为上译的书，很早就存在字号、排版不合理的情况。《荒凉山庄》和《小杜丽》为同一个作者所著、装帧风格也一致，都是一页26行，但是小杜丽字号明显小一号。她不愿意提及也是因为读书博主就是用来帮出版社卖书，一旦明说阅读体验，可能会造成影响。
在其他人说书生“先撩者贱”时提他解释：当他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肉仙就以不礼貌的方式对待，所以只能自嘲“我真贱”，意思是吃饱了撑了才问你。而肉仙随后回复“你知道就好”，就太不礼貌了。
有位网友说：“对方很无礼，但错的真是你。我如果是群主，对对方可能警告禁言数日，对你基本会踢。你自己看看整个流程，客观一点，估计你也会一样选择。”书生对大多数支持自己和讽刺读书群、肉仙的读者没做回复，对这条回复说：“对，是我，因为我这个局外人没有和他们聊天的资格！您是群主，也会那样做的。”
另一位网友看到这段对话说：“说实话，上面的对话很明显是肉仙无礼在前，但是您不觉得您也敏感脆弱得一戳就爆吗？她在阴阳怪气的时候，您就直接自扇巴掌，然后转头又抽别人耳光。我也实话告诉您，看到您这种敏感自卑的人，我也很难保证不伤害到您。您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不平等地去看待每一个人，而要对编辑或者其他话语权更大的人用那样仰望的语气、以一种被损害和侮辱的姿态呢？现在您被不公正对待了，发到组里来想让大家替您说话，我觉得上面大家说得也够多了，但凡是指出您的问题的时候您就又用这种自扇巴掌的方式，贬损自己、也不接受对你不好的评价。抱歉地告诉您，这就是网络，当您享用网络宣判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接受别人对您的审判。我并不想两边各打一巴掌做个和事佬，也不想站在高地指责您，我对肉仙绝对的鄙视，只希望您可以走出情绪，不再拧巴地自尊。”
书生对此回复：“谦卑地请教问题，好像没有错吧？后来我才明白，是我莽撞，搅乱了别人的狂欢！我应该跟着鼓掌喝彩！可惜，当时我不懂。谢谢您的理解！”
书生又在自己的帖子里说：“我一个月最多读两本名著，还不能是大部头，拖后腿了。”
其他人劝慰书生：“又仔细的梳理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肉馅自然是无理（礼）在先，但你的应对方法也很有问题，楼上有位朋友说的“消极对抗”大概就是如此，对于他人明显的恶意，大可以直接回怼过去，她阴阳怪气你又未尝不可，如果觉得这不是你的作风，也可以义正辞严的谴责她的傲慢，毕竟你是站理的一方，而你却选择了自轻自贱，看似是以退为进却恰恰助长了无礼者的气焰，给她得寸进尺的机会，让自己完全陷入被动的局面，以至于后来忍无可忍的的反击（说脏话）更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调，让有理也变成了无理。再后来的自罚三杯赔礼道歉更是模糊了对错的概念，让那些人以为你软弱可欺，这可能是导致你被踢出群的直接原因，朋友，还是自卑在作祟。尊严不是靠认错得来的，你都不敢抱着被踢出群的觉悟据理力争，谁又能帮得上你呢。”
“说句中肯的，肉的傲慢确实让人不舒服，但楼主也是读书人，因为对方的几句话就自降品行出言不逊，会不会有辱斯文？道不同者，又何必计较呢？说到底，楼主太过在意他人的语气，才会突然的失控，这大概是对自己的不自信吧。你看，你对对城市啊农村啊 三六九等啊 反复地提起，有没有可能是自己太自卑了，导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神经紧绷 丧失理智？这样你再有道理，在旁观者看来都像是一场幼稚的闹剧…… 尤其是谁是畜生的那一段对话，很像幼儿园小朋友气急败坏互相指责，看的我有点尴尬……最后呢，你把你‘受辱’的经历发布在网络上不过是让大家评评理对吧，说白了就是为你主持公道。怎么说呢，其实你要的并不是支持者，你要的是内心的平静……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本来这件事你可以完全占理，但是你内心的暴躁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丢了面子又丢里子，这步棋走的有点臭啊……”
“谁也不认识，就事论事。至于么？‘你买了自己看’之后你回一句‘那我改天去书店瞅瞅’，是不是就完了。这么小的事又是骂别人畜牲，又是说自己贱，又是说自己农村人，道完歉被踢又发帖，评论嘲别人‘人家有仙气呗’……就因为别人没认真回答你，且回击了你？难道每个人都必须礼貌认真地回答你每个问题嘛？自尊心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你的确不改如此自鄙和过分敏感。读书是自己的事情，家在哪里和读书的环境条件如何也跟别人无关。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一开始他们也没有从一个什么所谓‘城市和农村’的对立角度来攻击你。至于这种网络抱团和群起攻之，早已有之。应该中立的编辑也的确没有做到公平的维护网络社群的环境。”
在我看来，这场闹剧的绝对主角是书生。书生的回复都特别有自己的风格，不知道是阴阳怪气或者自轻自贱而不断提起自己与其他人的落差。总体看下来感觉特别的拧巴。从书生的视角，肉仙是傲慢的。从肉仙的角度，书生又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我的视角锁定在书生身上，所以批评出版社与肉仙的评论没有摘录。就当做记录一个社会的片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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