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求你了!”欧寒满怀希翼的目光,我心隐隐痛了起来。
“放心吧!”我说。
推开门,喧闹声戛然而止。十几双眼镜看过来,深吸一口气,我紧盯着梁媛那张绝美而冷艳的脸,她眼皮微抬,嘴角掀起一抹冷笑。
“你有什么权力打他们?”我冷冷问道。
“他们不听话,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她故伎重演,缓缓旋转一圈后,倒在方远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脖子。
“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谁给你的权力?”
“陶老大,我有任命书,刚才给他们看过了。”我瞥一眼地上的纸屑说:“我不知道陶老大是谁?你也不用恐吓我。谷长是大家选的,你若不服,可以公平竞争。”
她妖娆扭动着细腰,像个蛆虫似的在方远怀里拱来拱去,我没眼看。
“走吧!”我转身回望,怫然不悦紧盯着她。她有些迷糊,“去哪?”我不想废话,上前擒住她的手腕,她瞬间明白,“咯咯!”笑着,随我穿过环廊,在一片很空旷的雪地前停下来。
“这里如何?”我问,她舒展一下身体,俏皮地眨了眨眼,脸上竟然泛起一抹红。她大约二十四五岁,我压住蹭蹭上涌的怒火,也不想探究她红颜永驻的秘密,只觉得在这一片广袤大地,朗朗乾坤中,我们相遇就是一种罪恶。在她面前我很自卑,如同被剥去外衣的女子,置身于喧闹嘈杂的集市;亦或着花了几个小时精心装扮,自信满满拜见未来的公婆,却被冷冰冰递上一瓶卸妆水。我若沧桑感强一些完全可以胜任她母亲的角色,这个想法一冒芽,我被自己恶心到了,也罢!人家是夫妻,名正言也顺。
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一把无形利刃,我毫无招架之力。她很美,我终于理解了方远的苦楚。
“用女人的方式……”她说,依旧“咯咯!”笑着,我深度怀疑上辈子一只翘着尾巴的芦花鸡。
“抓脸揪头发,我不喜欢。”我说,她黑黑的眸子沉到潭底,“和我决一死战,就为了那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我一个弓步冲拳把她打在雪地里,目测厚度约三四十厘米深。
“滚出来!”我大喝一声,里面还没有动静,此时大家都出来了,方远几步冲过来,被我一拳撂倒,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往回走,“姐,气消了没有。”欧寒气喘吁吁跟过来,我一把揪住他:“谁让你出来的?”他愕然,哑着嗓子说:“我要保护你。”我松手,跌跌撞撞往前走,“我需要你保护。”
石屋门口,纠结片刻,还是不想进去了,屋里有惨不忍睹的欧澈,还有被裹成肉粽子的阿南,我一直以为他很单纯,没有想到……人心难测呀!
“走,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我一把抓住正要推门的秦苒,示意紧随而来的菊姐和卉姐。
“姐,打架为什么不叫我?”她用力甩开,愤愤然的样子。我脑中还停留梁媛倒下后凄美的笑容,以及闭上眼帘时滑出的一滴泪。
“你去铲雪,我和菊姐准备食材 ,卉姐去把欧寒找来。”我看秦苒,她默不作声走了,到环廊外探头进来,弯腰拿起簸箕。
“我感觉很不好,所以把你们找来……”我抬头,把欧寒拉过来坐下,接着说:“我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们几位,其它都不熟。”
“一定要照顾好你弟弟,有他在,我安心!” 我拍拍他的腿,他一把抓住,哽咽地说:“放心吧,老大,我们兄弟拼死也要保护你。”
“不,你不了俩。”我叹口气。
“你们都不了解……”
“以前还有希望,可现在凭我们的能力,很难。”欧寒像个孩子似的靠在我身上,想到初次见他时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
菊姐为了缓和气氛,笑着说:“嗨!他一个大男人哪能照顾人,交给我们了。”
“老大你放心,无论到哪里?我们都跟着你,只要你不撵,我们致死不渝。”她很尴尬地捂住嘴,讪讪笑着说:“我是不是又用用错词了。”
“准的不能在准了!”我笑着推了推她,“还有阿南,你们心中有数,万万不可表现出来,陶老大这么聪明,不可能只有一个线人。”
“梁媛是陶老大的人,方远即使刚正无阿,天长日久枕边风吹着,难免会倾斜,不要报希望。”
“知道了。”老大,秦苒说,欧寒掩面而泣。
“你们呢?”我看着她俩,卉姐手握成拳头锤着袖口,“放心吧,老大。”菊姐站起来就要跪下,我一把拦住:“这样不好,你比我大,我受不起 。以后我们是战友,遇事要商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难为情得笑了。
“还有欧寒,你再哭鼻子,我就把你扔出去,你自立山头当代王吧!”他点点头,低头不语。
“姐,快看……”秦苒指着天上一团模糊的影子,众人皆跑出去。我一把抓住欧寒,他悻悻然回屋。
“他心好大,还有功夫看热闹。”菊姐小声说,也跟着回去。我拉秦苒站起来,她却拽我往回走,果然,崖壁前的黑影越来越明显 ,“肯叔,怎么是你?”她迎上去问,那个被她称作肯叔的中年男人尴尬笑了笑,从肩上拿下一个小挎篮,里面有几根干巴巴的胡萝卜,“我看大家都忙,谷里也没有蔬菜吃,所以自作主张去南坡,哎!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我看向他的小腿,像是被捕兽器夹住,血迹快干了,这样的高度,总觉得哪里不对。
“肯叔,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下次去南坡,多带几个人,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他唯唯诺诺应着,一瘸一拐往灶台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姐,怎么了?”秦苒或许还惦记天上的不明飞行物,急冲冲拉着我往外走。
“没啥!”我顿住,对肯叔说:“屋里还有辗好的草药,以及酒精棉布,你去清洗一下伤口。”他像受到了惊吓,很拘谨地搓着手,脸色苍白。
“谢谢老大,我一会去。”他目光呆滞,直勾勾看着我,出了环廊,我微微一笑,他也笑了,露出两颗金牙。
“他是老农民,上世纪八十年代是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可惜太傻,受恶人算计,好好的家被弄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秦苒在我耳旁喋喋不休,我半句也没听进去,“是吗?”我敷衍道,“回去!”我挣脱她,大步流星往回走。
“姐,发生什么事?”秦苒追上来,“没啥,你去吧,不用管我。”她停顿几秒还是跟过来。推开门,欧寒和阿南都不在,肯叔站在欧澈的床头,手放在他枕头上,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来,这样就很合理了。天上的不明飞行物吸引了谷民的好奇心,他送走消息后故意弄伤腿,又支开卉姐和菊姐,阿南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欧寒骗走,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为了消炎止痛,我给欧澈灌了半瓶江小白,他如今死猪一样躺在床上,我要是晚来几秒,大概就得手了。
高级,真他妈高级!
“欧寒陪阿南方便去了……”他嘴角哆嗦一下,眼里阴鸷迅速散去,憨厚老实的形态展现出来。
“还有阿菊她们去劈材了,我留下来照顾欧澈。”他把欧澈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一脸慈悲替他掖好被角。
“辛苦了!”我说,很真诚向他表示感谢。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应该的,这孩子太实诚,为了大家才弄的一身伤,梁媛下手忒狠了……”我掀开棉被,看着团团被血水浸湿的被子,散发浓浓的血腥味,默默发誓,一定为他报仇。
“老大,天上掉下来一个热气球,好大呀!”菊姐把怀里的柴扔在地上,笑着对我说,我不想扫她的兴,也故作高兴的跑到外面,肯叔同我一起出来,远远看过去,他们拖着一个蓝色的巨大的球囊,一群人激昂亢奋。我拐回去,迅速跑到床边,从枕下掏出包裹,扔进簸箕里,上面潵一层薄雪,屋内三个女人都去看热闹了,我把簸箕放在脚边,静等欧寒来。
“去哪了?”我冷眼看他,他张了张嘴,却被身后的木乃伊抢过来说:“老大,都怪我。”他红着脸嗫嗫嚅嚅半晌说不出话来,我迟疑片刻,故意“哦!”了一声,他如释重负了。
“你弟弟需要换衣服,我想问你,有干净的吗?”欧寒怔怔看着我,眼泪都要下来了,我连忙摆手,“无妨,烧些热水给他擦洗一下,我还有半片睡衣,草药也很充分,交给你了。”说完拿起簸箕出屋。
原本拥堵的环廊被硕大的球囊以及吊篮占满,连插脚的地方也没有。我心思冷落,在方远曾经站过的地方,唯有这颗石柱可以依靠 。方远看见我,假装无视,手放在梁媛纤细的腰上,他们夫妻恩爱,你侬我侬,忽觉得世间万物寡然无味。
“老大,你不过去吗?身后菊姐小声问:“不了,我去铲雪,你把几句话带给秦苒……”我在她耳边交代几句,径直走到左侧,在一块很大的石头后面,掏出包裹,一层层打开,最里面是冷芷熙的发簪,明国时期的金属泛着寒光,水滴型翡翠吊坠冰清玉润浑然天成。披肩是夏款,很薄却有极好的质感。原想披肩自己留着,发簪送给秦苒,可当远处“喀嚓……喀嚓!”的脚步声传来,我心莫名慌了起来,白茫茫的雪海中,秦苒的身影映入眼帘,由于积雪日久没有消融,上面有一层晶莹的薄冰,清脆的声音让我徒添几分恐惧。她每一步,都踩在我心上,她步步艰难,我节节溃败。直到呼喊声越来越近,我收回心思,迅速将东西裹起来。
“姐,你在哪?”她眼睛通红,四处搜寻,我不忍心,从石头后面现出身,她扑上来搂着我,“姐,我怕,我怕你想不开……”我拍拍她,“你想多了,我要把东西交给你。”她情绪激动起来,“我不要,死也和你在一起。”我心思潮涌,为自己感到羞愧。
“我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放我这不安全,这是冷芷熙的披肩,你穿在里面。”
“还有……你头发浓密,好隐藏 ,这枚发簪也给你。”
“先别激动,以后我会详细告诉你。”我悄声对她说,她一脸凝重,我接着说:“先盘头,发簪不可以让别人看见,晚上睡觉时放在秋衣内侧口袋里,我帮你缝好了。”
我帮她整理衣服,她手一直放在头顶,东摸摸西捏捏还是不放心似的拉着我说:“姐,我……我紧张,还是给你吧?”我按住她笑着说:“走吧,呆久了她会疑心的。”
果然,远处一个靓影闪过,我拉秦苒到一株腊梅旁,荒山野岭地,苍茫白雪中,朴实无华的枝干,冷艳孤高的花朵,落风雪中,茕茕孑立。
我真想取一古朴陶罐,折梅插瓶。
“姐,你喜欢,我们多采一些……”回过神,秦苒已是芬芳满怀。
“姐,那边还有紫色,红色的,我们去看看。”她兴致盎然,我半推半就,在一处鳞次栉比,奇形怪状的石林后,一株鹅黄色的迎春花逞妍斗色,嫩绿的枝条上沉甸甸,手指微微一碰,白雪纷纷落下,它弯着腰,似乎向我表示感谢。
“姐,在它们面前,我们显得很渺小。”秦苒放下梅花,蹲下来凝望,她小心碰触纤细的枝条,双手接住,“好美呀!”她慎之又慎抖落雪花,几枚冰凌霜结的花瓣,安静卧在她手心,顷刻间消融,俏丽的花朵羞羞答答,风姿绰约。
“姐,给你戴上。”她拍了拍手站起来,手指无意触碰我的脸,我尖叫一声,她狡黠一笑,葱白般水灵灵的手指仿佛被注入魔力般,妖娆着飞舞而来。我躲闪不及,拉着她一同滚到雪里。
“好看!”
“姐,我也要,说罢撒娇似的晃我肩膀,“好!”她欢喜坐下来,“姐,给我盘发上也插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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