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小孩儿，你拿了什么！要给钱的……”一晃眼儿，老板娘只见一个小孩儿拿了自家摊位上的东西飞快跑走了，等她放下围裙再跑出来时，小孩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小的孩子不学好偏做偷东西那一勾当，这让老板娘很是气恼，想着那是谁家的小孩儿，一定要痛批他的父母一顿。
可惜了，这小孩儿没父母……
一
小孩儿有一个大姐和小妹，他脑海中记不起父母的模样，但还是有一些零星的碎片闪过，很模糊。
大姐在厂里上班，干着流水线工作，每天很晚才能回家，早上天不亮又得离开，一月有两个休息日，可对于他大姐来说，那两个休息日只是换个方式工作，有时会是打整家里，有时是陪弟妹买衣服和家用，每月挣来的钱剩不了多少。
一个小小的瓦房，线拉式开关的灯泡是昏黄的，小孩儿有时会看到大姐坐在床头，一遍又一遍地数着钱，旁边小黄本上划了许多他看不懂的算式，但他认得那些数字，在昏暗的灯光下跳动着。
姐姐去厂里后，他的职责就是照顾妹妹，妹妹很懂事，不哭不闹，有时会和周围的邻居小孩儿一起玩，玩着玩着那群小孩儿就跑去买老冰棍了，小妹没钱，只能默默地走回来，他看着小妹眼巴巴的样子，虽然嘴上没说，他也明白，小妹也想要。
好在家里还有一台小的二手冰箱，冰箱里还有一些前一天吃的剩菜，箱门上有一些豆子，用来做稀饭的，而下面空荡荡的，倒也是有一块腊肉，也不知道这块腊肉支撑了多久。
他不知道冰棍怎么做，但他觉得做成冰块也是一样的，他拿了两个碗，各舀了半碗水，用刀把筷子削成两根，放在碗中后将碗小心地放入冰箱，后来他又想到家里好像有糖，又找来糖倒了一点在碗中，继续冻着。
妹妹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开始等待，她时不时去看一眼冰箱，看看结冰了没有……
越是焦急地期待时间就会过得越慢，小孩儿将小妹领去干“正事儿”，今早大姐走的时候把他叫醒了，说家里没盐了，让他白天去买一点。大姐留下了五角钱，可盐需要两个五角，他找找地板上没有，大姐是真的只留了一个五角，于是他决定自己去买盐……
而后出现了老板娘看到的那一幕。老板娘的小娃儿在糖罐间找到一团纸，展开一看，是皱巴巴的一角钱。那准确来讲，小孩儿没有偷钱，只是，钱不够罢了……
小孩儿跑着绕回家，把盐放好，此时的妹妹已经等睡着了。小孩儿没有叫醒妹妹，他在想自己还能做什么事情，趁着妹妹睡觉，他把袋子里的黄豆翻了出来，小心地点好炉火，开始炒黄豆，可香了……
二
不远处的人家有婚礼席，方圆的邻居得去帮忙了。大姐请了三天假，去帮忙打饭洗碗……
大姐有时会把饭菜端回来，但更多的是直接带着弟弟妹妹去吃席，毕竟忙不是白帮，人情钱也不是白给，能吃就尽量吃，主人家是不会说啥的。
最热闹时莫过于看大红狮子，红狮子一点也不新，本应顺溜的毛发也成了一条一条的，但这些无关紧要，看，狮子头举过头顶，抖动几下，有时会看到狮子眨眼睛，但也很明显看到狮子皮下两条腿，后面一人弯腰顶住狮子屁股，摆动两下，灵动得很，围观的人无一不叫好，有的调皮大人还会去抓狮子屁股，看看底下的人……
小孩儿看到舞狮的人满脸通红，却还在卖力地举着狮子头舞动，那是他的大舅，后面的人紧跟前者脚步，倒是看不清脸。
狮子伴着鼓声走动，摇摇头，摆摆尾，外面也有人高喊着什么，后只见大家伙儿搬来了一张大圆桌，桌上叠上一张小方桌，在大门前房上有一包香烟，只见狮子头舞得更欢，舞狮子尾的人握住了前者的腰，将它举上了桌，为了拿上那一包香烟还需要更高，后者咋上？只见前者坐上方桌，后者撑着方桌一跳而上，前者又转身跨上方桌，还是不够高，两人同上方桌，后者举起前者的腰……
“快快，第二轮马上要开席了，赶紧找好位置坐着……”
小孩儿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了，至于狮子如何下桌，他的视线早就挤不进拥挤的人群了。
“弟弟，等会给小妹带一点饭菜回去，我那里已经装好了，我在那边洗碗，你等会儿来找我啊！”大姐找到小孩儿叮嘱道。
小孩儿点点头。
饭席过后，小孩儿去找大姐拿饭，看到了自己的大舅。
仔细回想，大舅对对他们三个小孩儿挺好的，就好像自己的爹一样，虽然小孩儿无法回味有爸爸的滋味，但脑子里就是冒出“这人很亲”的想法。
小孩儿看到大舅正在跟另一个舞狮者分钱，说说笑笑，手有时拍拍对方的肩膀……
三
“舅舅，我把妹妹放在这里行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你要去做什么？”
“我...我去打工……”
“你去打什么工？你就一小孩儿，你打什么工？”
“可是……”
“可是什么？都说了住舅舅这里，多两双筷子的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没钱……”
“跟舅舅还提什么钱，你就把这儿当做自个儿的家，有什么事儿就跟舅娘说，不要太客气……”
……
前不久，小孩儿的大姐死了，由于过度劳累猝死，厂里给了几千块钱，小孩儿还没反应过来。他有些发愣，大姐今年才十七，她还没过十八岁的生日……没有成年的人是不允许在门前挂遗照的……后事是大舅帮忙处理的……
小妹在梦里哭，哭着醒来叫大姐，小孩儿愣着不说话，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很难受，夜里睡不着，但直到后事办完，他也没哭过，那晚看着妹妹这般，竟像打破了水闸哭了出来……
小孩儿不比小妹大多少，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他能知道些什么？他又能干些什么？
“如果你要干事的话，不如跟我去舞狮，得到的钱就分你一点，你这么小去打工我不放心……”
“可我举不起你怎么办？”
“？？谁说要举起我，你只需要把狮子屁股撑起来就好，跟在我后面就行……”
……
四
大舅的儿女大了，厂里赔偿的钱早就用光了，狮子已经没人舞了，小孩儿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小孩儿早就离开了大舅的家，出了远门，找了些钱，把瓦房重新修了一遍，小妹在家住……
后来小妹嫁了人，小孩儿娶了媳妇。
再后来……
“爸爸，我想吃你炒的黄豆……”
“妈妈炒给你们吃，让爸爸做一次小孩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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