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着美丽而来，却把丑陋不堪留给世界

今天（3月22日）凌晨四点不到，生物钟准时把我叫醒。拿起电子书，打开没有读完的王小波小说《三十而立》，阅读第七部分。

当读到主人公王二奉校长之命，到医院照顾学校保卫科的同事老姚，来到医院，对医院那些垂死或已经死亡病人那一段描写，我瞬间感觉脊背冒冷汗，不自觉地想起一句老话：“人带着美丽而来，却把丑陋不堪留给世界”。请看书中的描写：

“一进急诊室，吓了我一跳。这是间有天窗的房子，天花板上一盏水银灯，灯光青紫，照得底下的人和诈尸的死人一般无二。”

“盛夏里我看见过一个年轻的女尸躺在这种床上，浑身每个毛孔都沁出一团融化的脂肪，那种黄色的油滴像才流出的松脂一样。”

“现在躺在床上的人谁也不比她好看，尤其是屋子正中那一位。她是个胖者太大，好像一个吹胀的气球，盘踞在两张床拼起的平台上。她浑身的皮肤肿得透亮，眼皮像两个小水袋，上身穿医院的条子褂，下面光着屁股，端坐在扁平便器上，前面露出花白的X毛，就如一团油棉丝。老太大不停地哼哼，就如开了的水壶。已经胀得要爆炸了，身上还描着管子打吊针，叫人看着腿软。”

“那位姥姥忽然睁开眼，双手乱比划。这个老太太浑身成了红砖色，嘴里呼出癌的恶臭，还流出暗红色的液体。她像鲶鱼一样张口闭口，从口形上看她在大呼要回家。”

“啊呀王二，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胸膛上的皮皱巴巴，肚皮深陷下去。腿呀腿，就如深山中的枯木，X毛蓬蓬，没几根黑的。那活儿像根软软的面条。”

“护士们一齐动起手来，脱下睡衣，把我揿翻过去。掰开P股，往直肠里塞入大团棉花。这感觉可其逗！然后又掀翻过来，往我身上狂喷香水，凉飕飕的，反正她们不怕我着凉。一个漂亮小护士把我那活儿理顺，箍上一条弹力护身，另有几个人在我肚皮上垫上泡沫塑料。然后把上身架起来，穿衬衣，路上套上西装裤。上身穿上上衣，打上领带。”

……

这就是王小波描写人将死或死后留给活人的形象，每个人都差不多，谁也逃不了，否则就不会有遗体美容师这一职业，佛教徒也不会把人的躯体叫做“臭皮囊”。其实，现实比小说更无情，人久病将死时，或是死后的躯壳没有及时处理，外形更恐怖，更令活人讨厌，更丑陋不堪。

我原来的单位有一个老同志，年轻时帅哥一枚，非常有女人缘；到老也还是非常注重形象，头发随时梳的整整齐齐；身上的衣服永远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皮鞋油亮。晚年患了糖尿病，去世前一两年，一些老同事，其中还有一个年轻时彼此心仪的女同事，多次说要去看看他，每次他都坚决拒绝。理由是：我已经病得不成人形，见了徒增伤感，不如大家彼此保留年轻时的美好形象，心中还有念想！

以前不知道那个老同志为什么如此绝情，随着逐渐变老，我慢慢理解了！人，从娘胎出来，是越变越好看；但老了，精气神耗散，没有了气血的滋养，任凭用多少化妆品遮挡，躯壳只会越变越丑……这就是生命，是自然规律！谁也逃不了。（20230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