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肉还骨重生日,未察断肠别离时
“杜菲妍在‘十八街’附近拍外景时,不幸坠楼身亡?!”秦归日接到苏鹮的速邮,惊呼道。她回头望向同样深感震惊的庄知蝶,忽然想起他暗示过她,要苏鹮重点往“十八街”那里查,怎么会那么巧?难道他事先知道些什么?
“真的是‘十八街’哎!你怎么知道她会在那里?”她忍不住问。
“我?为她猎梦前,她告诉我将到那里拍戏来着——”他轻描淡写答道,他不想把她卷进去,尤其是那片混乱的地方。
“这个‘十八街’到底是什么地方?苏鹮好像蛮忌讳说的。”秦归日却不打算就此打住。
“好像是类似过去的‘棚户区’、‘下只角’之类的地方吧!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奇怪,这个杜菲妍也算是个冉冉上升的新星,怎么会跑到那种地方拍片呢?”她觉得不可思议。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多数是为了节约成本,或者正好需要那些场景呢?”庄知蝶对她敏锐的直觉一向很头疼,这次也不例外。如果她知道他姐姐庄星临就在知梦堂地宅里,她会怎么想?会认为他是个骗子吗?
“也对。真是可惜了那个女孩。不过,我总觉得自从那个‘极光之夜’后发生的事情,还有相关的人,都太凑巧了!你到底是被谁袭击的?杜菲妍醒后怎么会独自离开去片场……”她自言自语着,说到“极光”,忽然拍了下自己脑袋,“糟了!”又怕庄知蝶误会,急忙抓起桌上的“新视野”,跑到外面阳台上,调到她的私人通讯账号,一打开,满眼都是未接来电!全是Bridge陆桥的号码。怎么解释呢?看到时间已经是晚上近22:00了,她烦躁地挠了挠头皮,心里想:怎么解释都没用!也好,索性让他死了心吧!反正自己不可能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什么事那么慌张?”庄知蝶很少见到她惊慌失措,觉得有点奇怪,拉开门走进阳台。七月大暑,这么晚了,仍然暑气逼人。
“没什么。法院发来了电子传票。我又忘记按时出庭了。”她只好临时编造了个籍口。不过这并非完全是谎言,本来今天下午的确要出庭,但突然冒出那么多意外,她只能通过电邮请假,请求延迟开庭。
“你那些所谓的‘亲戚’真是难缠啊!当初伯母还在世时,生个病有个事,他们可没一个人出头帮忙的。”
“唉,这么说我这个女儿一去十年,也没尽孝。多亏你帮我照料她啦!真是难为你啊!”她眼里充满感激。她很清楚,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自己撑不过去。可是,对于他的心意,总觉得自己没法回应他。也许,唐关月只是一个借口,她只是胆怯、疲惫不堪,感情于她成了个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这么客气干什么!那时你不在,爸又突然去世,身边人都……我就常去看看伯母,总觉得她也像我妈一样……”言至此,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原来那段日子对他来说,也很艰难。
“对了,”她犹豫地暼了他一眼,沉吟片刻才下决心说:“之前我一直没做好准备,不过现在,我觉得我也许应该去看看你姐姐星临了。”
“......”庄知蝶沉默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不可能永远这么隐瞒下去。“秦姐,如果你确定要见她,我会安排好的。”
一束追光打在陈半秋身上,她被晃得眯起了眼睛,举起一只手挡住了光,好一会儿才适应了。一个小机器人顶着一只银餐盘滑行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向他们溜过来。餐盘上托着一只玲珑精致的翻糖蛋糕,围绕着蛋糕点着一圈蜡烛,烛光摇曳下,一朵粉红色莲花盛开着,显露出正中翠绿色莲座上坐着的一个粉嫩嫩小孩儿,穿着红肚兜,留着寿桃头,笑嘻嘻的弯月眼,两只小酒窝隐现,挥舞着圆滚滚的小胳膊,蹬着藕节似的小腿儿,脖子上挂着一只金色项圈,坠着一块“长命锁”,一只手和一只脚上各扣着一只“金镯子”,一条大红色绫罗绸带环绕于他的周身,末梢飞舞在空中。半秋边细细地欣赏,边拍着手啧啧赞叹:“哎呀!这个是蛋糕吗?可爱死了!”她冲着柳徽喜笑颜开,又转头瞅瞅颜暮雪,“妈,今天是什么日子呀?好像不是我生日哎!”
“半秋,你说的对,又不完全对。今天的确不是你的生日,但却是你的再生之日。”
“我的再生之日?”半秋有些糊涂了,虽然她依稀记得自己经历过一场意外,不过具体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觉得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可梦里什么情景却又非常模糊。
“是的。你今年十七岁了,但在今天,7月7日,你才五岁啊!”颜暮雪的目光竟也变得稍许温和,连声音也些许颤抖。柳徽也闻之动容,“颜姐,一定要提吗?”她轻轻问。
“是时候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颜暮雪的眼光又沉了下来,转向半秋,“这些年来,我一直没好好陪你过个像样的生日,这次算我略作补偿。喜欢这个蛋糕吗?”
半秋高兴地点点头:“嗯,很喜欢!就是——”她皱了皱眉头,“下不去嘴,舍不得吃呀!好像西游记里吃的人参果……”她捂着嘴,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呀!果然还是个孩子!”柳徽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妈为你选这个蛋糕,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哦?难道还有啥故事?”
“不错,这里头可是有个典故呢!古代神话里哪吒因杀死龙王之子被天庭问罪,为不连累父母,他割肉还母,剔骨还父,魂魄被其师傅太乙真人所救,以莲花莲藕代替其肉身,令其复活。这个故事正与你那段经历暗合,你妈委托我定做了这蛋糕。希望你也像这哪吒一样,百折不挠,坚韧不拔,愈挫愈勇!”
“妈——我知道了,谢谢你!”半秋抬头见母亲一贯冰冷的眼睛,此刻却忽闪出一丝湿润,不知是烛光的暖,还是泪光的温。她从未见母亲如此动情,忽然也觉暖意融融。也许妈妈以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拉近和女儿的距离。
“行了,你明白就好。赶紧把蜡烛吹灭吧!”她又恢复了惯常的冷峻。柳徽悄悄白了她一眼,带头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半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祈愿,因为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而绽放出一抹微笑,两个小酒窝隐现。她睁开眼,抿着下嘴唇克服笑容,努力膨胀起腮帮子,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柳徽悄悄扯了扯颜暮雪的衬衣下摆,两人一起鼓掌。
颜暮雪对柳徽使了个颜色,柳徽上前将一个莲花状白玉坠子挂在半秋脖子上,玉坠微微漫浣着莹润之光,半秋不解地望着它,“这是——”
“傻丫头,这是你妈给你的生日礼物呀!”柳徽笑道,“喜欢吗?还不快谢谢妈!她可是无时无刻不把你放在心上哟!”
“哦,还——蛮喜欢的,谢谢妈!”半秋挠挠头皮,有点不好意思。
“谢什么!你喜欢就好!”颜暮雪也难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球拱大厅渐渐升起一轮硕大的明月,照亮了整个大厅。机器人们鱼贯而入,每个头顶着一个银色餐盘,上面搁着一道菜,眨眼之间就在她们面前拼合成一张小圆台面,恰好组成“九宫格”,盛放着丰盛的菜肴。另有三个小机器人滑至她们每个人身后,自动折叠成一张张靠背椅。
“快坐下来吃吧!这些可都是你最喜欢吃的。”柳徽拉着半秋坐下,微笑道。
次日一早,庄知蝶坚持要和秦归日一起去知梦堂。没想苏鹮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他们了。他又恢复原先那副花花公子样:精心打理的三七分头,精心修理的唇须,暗波斯菊纹墨蓝色法式衬衫和深卡其色窄腿西裤加深咖啡色皮鞋,翘着二郎腿,神情悠闲。
“哎呀,我这做客人的居然比主人还早到!”见到他们进来,苏鹮腾地站起身。庄知蝶狐疑地盯着他,他连忙解释:“别以为我私闯民宅哟!你这宅子那么诡异,机关重重的,我可没那么大胆子!首先,Trinity就饶不了我吧?”
“是我让鹮哥哥进来的哟!”吧台后传来陈半秋嗲嗲的声音,她探出半个脑袋,对大伙招招手。
“哎呀,半秋,你可回来啦!”庄知蝶嚷道,他和秦归日都觉得缺了这么个“智能通”加“活宝”,时间都快停止运转了!“呵呵,才一天多不见,就成‘鹮哥哥’啦!”秦归日抿着嘴打趣道。
“啊呀!你们别闹!我是在门口碰到苏哥哥的,他有事找你们,又不是找我!”她委屈地嘟起嘴嘟囔着。
“好了,丫头,你的‘御制特饮’弄好了吗?我可等着呢!”苏鹮冲着她说。
“马上好马上好!”她一阵手忙脚乱,又不肯让Trinity帮忙。每次苏鹮一来,她都要亲手为他调制一杯柠檬杨梅茶,只因有一次也是大热天,他一口气喝了她乱调的“特饮”后,大赞“好喝!”之后,就成了惯例。“哐啷当——啊!”她一急,玻璃杯滑落在地,粉身碎骨,自己也惊叫起来。
秦归日连忙跑过去察看情况,还好半秋没受伤,她帮忙收拾地上的残片,Trinity也滑过去清理。
客厅里暂时就剩下庄知蝶和苏鹮两个人。苏鹮收起笑脸,俯下身子前趋,压低声音对庄知蝶附耳道:“你猜昨天袭击你的人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我不记得了!”他摇头。可能因为有轻微的脑震荡,他真的不记得被袭击前后一段时间的情形。
“你是真不记得还是不想面对?”他紧盯着庄知蝶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别卖关子!知道什么就直说!”不知怎么,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烦躁。
“你自己看吧!这是连接Loop系统的公共网络监控镜头拍到的,就在知梦堂对面。”苏鹮打开桌面微型三维显示屏,上面放映出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子抱着杜梅(杜菲妍)从知梦堂里出来,把后者扔进门口的白色小车里,自己也钻了进去,扬长而去。尽管只是短短十几秒,那女子的面容,在超高清镜头下,清晰可辨,赫然是秦归日!
“不,不,不——这决不可能!”庄知蝶双手抚额,连连摇头。这太荒谬了!
“的确。最有可能的,是有人伪装成秦小姐。”
“现在的化妆术已经这么发达了?”庄知蝶仔细盯着影像,虽然知道绝无可能,但还是非常疑惑这逼真的程度。
“我们‘电子羊’最近刚开发出来一种便携式动态三维虚拟装置,还处于调试阶段,名字就叫‘假面’。有一部分试用品已经流出,这些流向我可以想办法查出来。另外,我调阅了同时间段秦小姐的行踪,却并不在知梦堂附近。在这个非量子世界内,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我追踪了这辆车,它不属于公共无人车租赁系统。蹊跷的是,它不属于任何登记在册的公司和个人!但若果真如此,没有合法的网络支持系统,它根本无法上路。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这个组织有自己的秘密网络,与‘潜蛟’和Loop都不兼容;其二,它不需要电子导航,会不会是老式燃油有人驾驶车?”
庄知蝶点点头,无论是哪种,他们面对的这个神秘“组织”都具有深不可测的实力。但他们的目的究竟何在?“但有人驾驶是非法的,会被监测到吧!也许,他们更可能有自己的网络……对了,车的去向到哪里?”他忽然想到这个关键问题。
“你猜——”苏鹮扬起眉毛,脸上呈现出诡秘的笑容。
“‘十八街’?”庄知蝶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苏鹮点点头,脸色渐渐凝重。
“是那个人送杜菲妍去那个地方的?”庄知蝶皱眉道。
“是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杜菲妍那时应该已经醒了,她自己下的车。不知那个假秦归日用了什么手段,胁迫她主动跟她进入‘十八街’。”
“恐怕是以她的家人要挟她吧!她的母亲和妹妹就住在‘十八街’。”
“哦?你知道的还蛮多嘛!”苏鹮暧昧地挑挑眉毛。
“你激动什么呀!不过是之前我给她殓梦时,她自己告诉我的。那时候觉得她有点可怜——”他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抽出一根红宝石手链。
“你呀!还是那么多愁善感!戏子的话能信吗?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做戏!”苏鹮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你呢,就是太玩世不恭!无论什么人,总有掩藏不了真实内心的时候。我毕竟做了那么多年殓梦,什么人在说谎,我还是能看个大概的。这个是她遗落在沙发下面的,被Trinity拾起来了。你如果能查到她家人,就交给她们吧!”他将手链递给苏鹮。
“我就不趟这浑水啦!‘十八街’可不是啥好地方!”他摆摆手,但还是接了下来,“我帮你交给沈度吧!他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
庄知蝶闻言惊道:“不是说是意外坠楼吗?”
“那个是对外面的媒体说的。当然现场似乎也确实如此。你知道沈度,我能查到的东西,他一定也能查到。不过,他必定是察觉到现场可疑的蛛丝马迹,好像尸检报告也有异常,才立案的。被他盯上,迟早会水落石出吧!刚才给你看的那段视频我已经删除了原始文件。我觉得没必要牵连到秦小姐。”
“什么事会牵连到我呢?”秦归日已经收拾好破碎的茶具,过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
“真是没啥事能瞒得过秦小姐你呀!”苏鹮又变得嘻皮笑脸,他挠挠头,“本来不想把你扯进去,不过,看来不行哩!”
庄知蝶狐疑地盯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又有件事要麻烦两位啦!我姐姐——确切地说,是我姐夫,想拜托你们帮忙。”
“你这么说,准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庄知蝶呛声道。
“是的,确实不轻松,而且,还要请你们保密!尤其是对我姐。”他神情严肃,站起身向他们微微躬身。
他这样反常的举动,倒把庄知蝶和秦归日吓了一跳。秦归日连忙回礼,庄知蝶却冷眼旁观,“我怎么觉得是个坑呢!”他悠悠道。
苏鹮不由分说,拉起他和秦归日就往外走。“这也由不得你了!就算你还我上次的人情吧!”
他把他们塞入门口已经准备好的车里,就出发了,也不管半秋追出来大喊:“苏哥哥!我新调了‘甘露菊花饮’哦!你怎么又走啦!”
苏鹮探出头,对她挥挥手:“丫头,抱歉啊!哥真有事,下次一定专门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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