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志摩
一个穿制服的人,向我敬礼, 原来是从前替我们送信的邮差, 他依旧穿着黑呢红边的制衣,背着皮袋,手里握着一迭信。
只见他这家进,那家出,有几家人在门外等他, 他捱户过去,继续说他的晚安,只管对门牌投信。
他上午中午下午一共巡行三次,每次都是刻板的面目; 雨天风天,晴天雪天,春天冬天, 他总是循行他制定的责务; 他似乎不知道他是这全村多少喜怒悲欢的中介者; 他像是不可防御的运命自身。
有人张着笑口迎他, 有人听着他的足音,便惶恐战栗; 但他自来自去,总是不变的态度。
他好比双手满抓着各式情绪的种子,向心田里四撒; 这家的笑声,那边的幽泣; 全村顿时增加的脉搏心跳,歔欷叹息, 都是他盲目工程的结果 。
他那里知道人间最大的消息, 都曾在他褴旧的皮袋里住过, 在他干黄的手指里经过—— 可爱可怖的邮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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