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刷到吃播,讲的是一个红光满面的乡村大叔如何烧一整个猪头,过程很精彩,单是各种大锅、大桶就看得很过瘾。
可这些只进了我的眼睛,并没有让我有多少触动,但当大叔做好后,我看见他们一家子有说有笑的吃起来,有个年轻小伙子嘴里塞满了油嫩的猪肉,含混不清地说,“爸,你做的猪头真好吃”
红面大叔笑着说,“攒劲吧,那你就多吃点。”
一瞬间,我破防了,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
以前说过,我哥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我们那儿不上学的人要么去学厨师要么去学裁缝,因为老人经常说,“这世上只有两样东西永远不会过时,一个是吃的,一个是穿的。”
所以我们那儿后来出了很多厨师和裁缝,可将这条路走到底的却没几个。
如果将来我老了,一定不会瞎说一些大道理。如果有年轻人向将来老了的我取经,我会说,“这世上只有命运不可揣度,你要问路,路就在你的脚下!”
言归正传,我哥就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选择了去当一名厨师。
当我刚考上县城高中的时候,他也学有所成,人一旦有了些本事,就不会老实,很多丰功伟绩就是在这种“不老实”下完成的。比如秦始皇统一了六国给自己随便一修就修了座八大奇迹之一。
我哥也想创造奇迹,所以我们一家就搬到了县城,我哥负责做菜,爸妈负责卖,我负责上学顺便吃卖不掉的菜。
他做的第一道菜是卤鸭子,各种不锈钢大桶摆了一院子,两座用砖砌地将近一米高的炉子一直烧,房子里飘的都是八角、桂皮各种大料的香味。
一放学,我兴冲冲的跑回家,看见桌子上摆了几只蜡黄的鸭子,馋的不行,赶紧指着鸭子问他,“这个熟了吧,我能吃不?”
他似乎不想搭理我,随口说,“嗯,吃吧。”
我抱着鸭子幸福的啃了起来,我哥则坐在旁边望着仍在冒火的炉子发呆。
吃了一会我问他,“咋了你,鸭子很好吃啊,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肯定能大卖。”
他无精打采的说,“好吃你就多吃点。”
说完依旧发呆,丢了魂一样。
晚上我从他与爸妈谈话中得知,原来是卤出来的鸭子卖相不好,颜色蜡黄还扁扁的,不像人家卖的那样圆滚滚的通体油亮,爸妈卖了一天也没卖出多少。
第二天,回家的路上除了兴奋也有一丝担忧,我哥又会做啥好吃的?这一次他会不会成功?
等我到家后却发现家里热闹极了,昔日的自信笑容又充满了庭院。我哥请来了他师傅指导,终于鸭子做的跟人家卖的一样圆滚滚的甚是好看。
可后面的业绩并不好,依旧入不敷出。周围有好几家卤菜店,顾客大多都买老店的,大多数人甚至都不愿相信我哥这样的毛头小子能做好菜,尝都不愿尝。
父亲的眉头越皱越深,白发一根接一根地冒,母亲也因为连日劳作而病倒了。
为了挽救危局,我哥又开发了新菜品,香喷喷的白菜肉包子、红彤彤的鸭爪子……
那段时间真是没少吃好的,可后来我才知道,全家这段时间只有我胖了。
一个晚自习后,我迎着冬日的寒风跑回家,却发现家里人都不在了。炉子不见了,那些不锈钢大桶,我哥专用的合金菜刀也都不见了,只剩若有若无的香味飘来证明我没走错门。
姑姑从隔壁走过来跟我说,“他们都回去了,以后放学了我照顾你。”
……
高一的第一场雪悄然到来,我因为水土不服发烧了,被姑姑带到医院打点滴。
我听见医生问姑姑,“这是哪一个?”
姑姑说:“我小侄子。”
“喔~就是那个做卤菜的吗?”
姑姑笑着说,“不是,这是他弟弟。”
医生说,“他哥去哪了,我还想再吃一次他卤的鸭爪子呢。”
十五岁的我忘着头顶的药瓶泪流满面,是啊,哥,你去哪了呢?我也想吃你卤的鸭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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