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生凉,寒气渐沉。昆明的天在一天天的凉了下去。其实我挺不喜欢冬天的,一来是到了冬天,我的脚底便会起厚厚的冻疮,很痒很疼。二来是我很害怕冬天漫长的黑夜,这样的黑夜, 总是黑的让人猝不及防,消失的却又让人等的着急。
2016年的冬天,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也是一生给我影响巨深,爱我最多的亲人——奶奶忽然离我而去了。奶奶是按照那个古老村落的丧礼备极哀荣,在孝歌唢呐的颂唱里埋进后山的。而那一双打了补丁的绣花鞋却将要久久的矗立在坟前,任凭晚风的吹拂。
从前,在我的故乡只要一出家门便可看见一座又一座起伏的大山,那些青壮的人哟便也就在那山上世代耕种,收割,耕种,收割。老人,孩子则留在家中,那个时候所有的距离也就是山那面与山这边,宁静,朴实,悠远。后来,随着城市化进程,许多年轻的人便离开那一座座大山,到了大城市开始新的征程。从我记事起,奶奶就喜欢搬过一个凳子坐在门前,久久地看去,有时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其实奶奶仅有一只眼睛能看清,从她口中得知在12岁时一场麻疹,让同村一起长大的六个孩子只剩下了两个。奶奶是其中幸存的一个,但从此她眼里的世界便只有了一半。那时我不懂,奶奶整日整日的看去,在她一半的世界里到底在探寻什么。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远方有太多太多她挂念的人儿没有归来。
爷爷已经去世了20年,奶奶这几年来有过怎样孤独或者委屈,于我则已不详了。我只知道这十几年来奶奶的身体就像一小截土墙不停地往下倾斜。而彻底垮掉之时是四大伯的去世,奶奶的儿子先她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在颤抖,四大伯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奶奶用尽了全力来供养四大伯读书。一方面思念远在他乡的孩子,一方面又希望孩子成才走的更远,许多人都说奶奶是矛盾的。但在我看来,奶奶就是这样的。她宁愿独自一人低吟所有的孤寂与思念,也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她的孩子走的更高飞的更远。
自从上了高中,我和哥哥回家的日子少了许多,至今我都不敢回忆那多少个日日夜夜奶奶在门口久久的看。2015年9月份,我给远在家里的奶奶买了一双绣花鞋寄回去,听电话里的妈妈说那天奶奶可高兴了,把新鞋换上后特意拄着拐杖去走了好几圈。再见到那双鞋子时是奶奶就要出殡的时候了,我和妈妈在整理她的衣物,在箱子的底层发现的。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的礼物却被奶奶当做宝收藏着,鞋子已被洗得泛白。真正刺在我的心上的是两只鞋子的后跟都打了补丁,所有的思念仿佛全都订了上去。
年轻的我终究无法参透生死的奥秘。留在那片故土上的故人,故事终究是必须要扔掉的裹脚布,仿佛不遗忘大家便难以飞得更高走得更远。而我,哥哥,四大伯,还有那千千万万的北上广漂,谁都没有逃掉,只有在诗酒猖狂之余,才会常常失魂落魄地站成了一段乡愁。
奶奶走后,我回过家一次。村里的许多老人也是想极了奶奶,他们都一样,喜欢搬过一个凳子坐在门前向远处久久的看。唯一不同的,也只是心里等的人不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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