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黎明之前
一九四八年、辽沈战役已接近尾声,被困在长春的国民党守军,出于自保的目的,开始驱赶长春百姓出城。
八岁的母亲,跟随着我的姥爷(继父)和姥姥,辗转出城,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母亲走路跌跌撞撞,眼前一阵阵发黑。姥爷只是不停地吧嗒着烟袋,不停地喝水。姥姥是小脚,拄着一根木棍,还挎着一个蓝布包袱,强撑着病体,一只手还不忘拽着母亲。
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围在一口大锅前,锅里正熬着粥,散发出诱人的米香。东北人民解防军,正组织大量人力,解救这些被驱赶出城的饥肠辘辘的百姓,饿了几天的人,不能暴饮暴食,只能喝一些粥,肠胃太虚弱了,吃得太多,吃过硬的食物,会胀死的。
母亲他们喝了一点粥,终于摆脱了死神的魔爪。
距长春不远的一个村子,此时的父亲,正躲在炕沿下,东北人民解放军正在村里剿匪,外面,枪声响如爆豆。此前,曾有三个解放军侦查员,被土匪残忍地杀害。大部队来了,土匪作鸟兽散,不堪一击,。天亮了,枪声平静下来,父亲跟随太爷爷(我爷爷在二十多岁就染病去世了)出门观看,看到解放军战士正在打扫战场,土匪(东北人称为“胡子”)非死即伤,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清理完毕,大部队在村民们的欢送下,向长春方向开去。
二.新生活
一九六六年,父亲母亲正当壮年,我大哥出生了,爸爸妈妈干劲更足了。东挪西借了几百元钱,买了两间草房,养了一头猪,还养了几只鸡,这是当时农家的标配。母亲和父亲除了去生产队挣工分,中午和晚上回来还要喂猪喂鸡,忙忙碌碌,但精神头很足,母亲经常唱的歌是:《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哪怕到她晚年得了老年痴呆,依然能在医院里,嘹亮地唱起这首歌。母亲经常说:有干柴细米不漏的房屋,就啥也不愁了。后来,经常念叨的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就是共产主义!父亲平时沉默寡言,干活儿累了,就卷一根旱烟,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抽完了烟,就赶紧忙活起来,生怕让其他社员拉下。曾经有一个冬天,父亲包下生产队的一个大粪堆,一个晚上,刨了一堆粪,十冬腊月,就穿一件绒衣,汗水结成了冰。
后来,二哥、我和妹妹陆续来到这个世上,家里热闹起来,母亲更忙碌了,收工回来,还要给父亲和四个孩子缝补衣袜,经常在油灯下忙到后半夜。父亲为了多挣一点工分,经常在冬天去生产队场院打场,还能拿回一点吃的:大豆腐干豆腐之类,给几个孩子打打牙祭。
三.改革开放
一九七八年以后,生产队经常召集社员开会,我那时常跟父亲去队部玩,还依稀记得村书记穿着黑色制服,传达上级文件,批评一些错误认识,清晰地记得这样几句话:有人说,解放三十年,又回到解放前,这种认识是极端错误的!。村书记批评错误认识的时候,义正辞严,还挥了一下拳头。
包产到户了,我家分到一匹红马,高大,性子很烈,曾把父亲新搭的马棚拱翻。后来,父亲把它和别家交换了一下,换成一头大黄牛。这头牛成了父亲的心头肉,草料是最好的,牛棚是最干净的,还经常牵出去遛,大黄牛毛管发亮,膘肥体壮,干起活来,也是虎虎生风,毫不含糊。村里人见到,无不赞叹,这时,父亲就乐得眯起了眼睛。
母亲不用上工了,只是在春种秋收的时候忙一忙,但四个孩子都上学了,回来还要写作业,母亲舍不得让孩子做家务,怕耽误孩子学习。放学回来,我们总是先吃饭,吃完饭,母亲就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四个孩子各占一面,开始学习。母亲爱学习,经常惋惜自己没能完成学业,常有点羡慕地对我们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不好好学,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爹妈,最后,也坑了自己!
父亲母亲都爱听收音机,爱听新闻,爱听东北二人转,新闻里,好消息越来越多,他们俩常喜形于色。二人转,唱得越来越活泼,母亲最爱听的是:《回杯记》,经常跟着哼唱。
四.伟大复兴
父母是幸运的。当他们在战火中奔波的时候,他们不会想到:他们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和平;当他们住在茅草房中时,不会想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只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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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世的最后几年,老年痴呆症逐渐加重,但她在买东西的时候,已不再注意价钱,还经常对我们抱怨:你爸太抠了,啥也不舍得买!她虽然有点糊涂了,但她知道:家里不缺钱了!
当然,这个时代,有很多东西,在他们看来,如同神话。
父亲最爱看的还是《新闻联播》,他一点都不糊涂,神舟系列飞船、辽宁舰、一带一路……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和镇上的一些老人,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也是眉飞色舞。补充一下:我太爷那一代,曾是个小地主(其实相当于后来的富农),父亲也曾做过几年所谓的少爷。但父亲现在常说:以前的小地主,连现在农民的一个边儿都赶不上,意思是,跟现在的农民根本没有可比性!
父亲母亲,他们完整地见证了祖国七十年的变迁!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七十年,只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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