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索普太太72岁的丈夫死了,她嫁给对方就是为了钱,而且自认为“永远都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她和叔本华的母亲约翰娜有某种相似之处,信奉“守寡了,我应该好好享受一番”。秘密不用再保守,包括有个身处监狱的儿子,婚姻的最后几年有两个情人。
埃瑟里奇回到家陪伴垂死的妻子珍妮特,互相宽慰对方,一边是日子没什么可怕的,一边是死亡不会来临,如同那些从桥上一跃而下的年轻人,在跳下的前一秒仍旧告诉自己说生活毕竟还可以忍受。但是“珍爱生命,禁止跳河,违者罚款1000元”这条告示几乎是在嘲笑。“他们朝彼此笑了笑。他们都清楚,是挺可怕的。”
儿子德雷克对克拉索普太太的探视从来不以为然。
珍妮特在睡梦中死去。埃瑟里奇搬到小一点的房子里,挂起《大碗岛周日午后》,生活渐渐归于平静。
克拉索普太太借着问不存在的街道和埃瑟里奇搭讪。他们在公园再次相遇,她留下自己的地址和希望交往的暗示。
埃瑟里奇避免再见到她,这种除了过度热情、任性妄为以外,不会再有别的品质的猜想吓坏了他。一天,在餐厅,他看到外面的克拉索普太太似乎遭到两个男人的骚扰,等到出去,对方消失了。那是短暂假释的儿子对母亲的骚扰和戏弄。
埃瑟里奇再婚。很久以后,他在报纸上看到克拉索普太太的新闻,夜晚在浓烈的威士忌气味中横尸街头,被当成一个流浪者。他的好奇心被激起,他想象,她因为某种原因而出没于低档小酒吧,酗酒滥饮,“是一朵不甘寂寂凋萎却已然无法掩饰衰败伧俗痕迹的玫瑰。”
德雷克将奇怪母亲好久不来,随即又释然于她总算认识到,探视毫无意义。
这个故事有三段婚姻,三起死亡,克拉索普太太和埃瑟里奇各自配偶的死亡对于二人都是一种解脱,一个是终于可以任性妄为,无所顾忌,一个是可以放下一段沉重却刻骨铭心的爱,继续前行。埃瑟里奇和珍妮特是幸福的,死亡并不能抹杀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死亡给这份爱抹上了馥郁的蜂蜜、晶莹的露水、林中最后一抹晚霞。但故事的主角应该是克拉索普太太,她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不舍,太多的欲望,她急匆匆地奔向死亡。
我们都有一种本能,避免谈到、甚至想到死亡,那仿佛是别人的事情,在故事中是可怜的克拉索普太太,在新闻中是陌生的年轻人、男人、女人,我们不但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跳下去,甚至想要谴责他们,丢脸,太丢脸了!不但丢自己的脸、亲人的脸,还丢这座城市的脸。但是——永远都会有一个但是停在不远处——难道他们会要想去死么?生命总有一种想要活下去的冲动,它挣扎、扭动、张望、翕合、张开鲨鱼一般的血盆大口,他希望得到一个好评,她希望不要被辞退,他希望父母不会总是说别人家的孩子怎样怎样(因为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他们的孩子),她希望上班、结婚、生子不像考卷上的必选题一样非此不可,他希望陌生人没有故意撞到他然后讹诈钱财,她希望贷款可以再宽限几天,他希望没有被骗到倾家荡产,她希望邪恶之人不是横行街头而是锒铛入狱,她希望⋯⋯他希望⋯⋯有时候只要一点点的希望就可以让人活下去,我们如此卑微,就像偶然被扔上岸的小鱼,在烂泥坑中扭动着身体,张大着嘴巴,一步一步,一定要在氧气消失殆尽之前回到近在咫尺的池塘,就算好像永远达不到目的也绝不坐以待毙。
克拉索普太太无法理解我们的这种心境,但对于纵身一跃的人,我们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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