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难以消除的时候,正在读初中,一个敏感多情的年纪。
这种多情并不是喜欢上或者暗恋某一个人的情绪,而是对待任何事物都会充满了情感。一朵花,一棵草,甚至是一粒沙都能让我想到很多,或者是悲伤,或者是快乐的故事。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人和人之间也是这样简单而又多情的。直到那一天,我认识了一位女孩。
说认识,其实有些过了,我与她仅仅只是聊过一回而已,这也是我整整初中三年与她唯一的一次聊天,平常又让人难忘,就好像你偶然间踏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然后马上退出来了,从此再也找不到那个世界的入口。
我见到她的时候正是傍晚夕阳最美的一刻,远处的房舍炊烟袅袅,破旧的教学楼在阳光下都能泛着柔光,楼下长长的林荫道旁,树木的影子拉的很长,阴影遮盖了操场上的坑坑洼洼,有几棵小草在阴影下显示它绿色的生命,与周围的颜色相互印衬。教学楼走廊上,充满了属于学生的热闹,聊天的女生,打闹的男生,我现在走廊上,靠着栏杆,享受着我一天中最好的时光。
'你在看什么' ?一道陌生声音从我耳边飘来。
我转过头,打量着眼前的女生,个子不高,可能是还没发育好,胖胖的,再加上长发,显得整个人都不怎么精神,但是当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时,我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那双眼睛不大,并不明亮,也没有很清澈,乍一看去就是很普通甚至带点浑浊,然而当我细看时,却又觉得这双眼睛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她微笑着打量我,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还有一点期待。
我应该回答她的,这么想着,'我在看夕阳',然后回答道。
'原来是看夕阳啊!马上就要上自习了,我以为你会回教室自习呢!'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觉得看夕阳很正常啊,每天的夕阳其实都不一样,有的时候会偏红,有的时候又像是黄色,有的时候是橘红,每天这个时间的一样都会有变化,非常有意思的!'
'真的吗?你是怎么注意到的啊!我每天都觉得它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不过我倒是觉得每天早上都不一样。' 然后她就笑了,'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会看夕阳的人,我还以为你每天都是学习来着。'
'你认识我?'我很困惑,毕竟我们不是一个班级的。
'当然啊,你可是风云人物。' 我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她的眼睛在说这话的时候特别认真,让我觉得她是真心的,并不是讽刺我。'我还以为你也认识我的,毕竟我也是风云人物!' 她的嘴角有点讽刺,我想可能是自嘲吧。
我还想问问她更多的事情,然而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了,她对我笑笑,然后回到了自己的班级。真是奇怪的人,这样想着我回到了教室。
自习课休息的时候,同桌问我是怎么认识她的。'我不认识她,她主动来问我,所以我就回答她,就这样啦,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难道不知道她就是那个xxx吗?最近学校通报批评,打架,留宿,成绩差,各种不好的事情都有她,你居然说你不知道?她可是全校最有名的差生!'
'这样啊,可是就说两句话也没什么吧。'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心里却有点难过,怪不得她会说自己是风云人物。
'和她说话是没什么,但你可是全校公认的好学生,和别的班有名的差生聊天本身就很奇怪好吧,更何况,你们有什么可以聊的!' 同桌耸了耸肩回答我。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个晚上,我一直在想,一个能看到每天清晨都不一样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是老师和同学口中那么不堪的人呢?我不知道她的生活经历了什么,但我一直都记得那天她眼里流露出来的羡慕,自己嘴角的自嘲都让我无法忘记。或许生活于她确实是不公平的,14岁的我这样认为的。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也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的'差生',然而那天过后,我开始在想,人生不应该只有学习,只有夕阳,还有每天都不一样的早晨以及希望。
是的,希望,尽管不是老师同学中的好学生,尽管心里也会羡慕别人,但是每天都能看到希望。我知道,我和她的距离永远都无法消除,我永远也不可能深入她的世界,可是我还是祝福她,祝福一个每天都能感受到不同的人,这大概是我作为陌生人唯一的而又渺小的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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