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别离,今又别离,离人心上秋难离。夏夜的月亮比其他季节看起来更清亮,也显得更深远。行人仍各自走着自己的路,女孩儿在街边穿来串去。坦白的说,看到漂亮姑娘,心里是很高兴。红唇,雪肌,玉臂,梨涡。这是姑娘的天赐武器,足以让冰冻的大地回春。周遭白色街灯在倾泻着皎洁,美丽的光泽在女孩们柔顺的发丝上跳跃。看来无论是在什么季节,健美而充满活力的姑娘们总是能给人以美好的感受,让人短暂地忘却那挥之不去的忧郁。
下了车,离家还有两百余米。前几天去母亲的小店时,意外地发现新疆老表已经将他的羊肉串小摊从步步高门前搬到了一条街之外。他的妻子仍然在农贸市场口子边儿卖着新疆来的干果或者批发来的塑料玩具。一年不见,老表变化很大。他的眼神变得呆滞,从前他会一遍给烧红的木炭扇风一遍溜着眼睛看着行人,现今他只是瞪着泛着死鱼肚皮搬死白颜色的眼睛看着过路的人。也不吆喝几句了,只是一屁股坐在红色廉价塑料椅子里,左手搭在微微发福的肚皮上。
电商对于实体店的冲击,间接加速了老表中年危机的来临。这是躲不过的历史浪潮,总会有几只小鱼小虾被潮汐拍打在沙滩上接受烈日炙烤。不是你,就是我。
这样的生存危机我不只在新疆老表身上看到过。上周父亲在家举办社交宴会,邀请了许多朋友。一个企业代表问我小舅舅最近在哪里高就,我舅舅笑了笑,说:
“在看《侯卫东》。”
“看这样子是要大显身手啦”对面男子麻利地笑了。
“哪里,我只想做和尚了,工作太难做了”舅舅意兴阑珊地说。
“哎哟,这个是有讲究的,你要慢慢积累资本啦,你首先就要学会忍…”那个人张着黄蜡的大板牙津津有味地传授着为官的秘诀。
“算了,”小舅摇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我只想到半山腰上找个庙做和尚”
我要是平日听到这番话,定要大大奚落说这话的人。
可这话从我舅舅嘴里说出来。我舅舅,小公务员,因为不知打点以及意见不合屡屡在工作上穿小鞋的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每个月拿着永远没有上浮的死工资,妻子也只是餐馆的服务员。面对有一双儿女要养,一套镇上的房子要供的我的舅舅。我却无法“大义凛然”起来。
我张张嘴,想为我着窘迫的舅舅说道个什么出路来。可我缄默了。我不说话,因为我想不出。我只是一个被保护在温室里半辈子的破小孩,连生活的面目都没有摸清,还清谈些什么呢?
舅舅也不说话了,他闷声喝酒。饭桌上大人们也不说话了,和我一样,都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往肠胃灌酒。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年轻人并没有触摸到生活本身的邪恶面目,当生活轻拭爪牙初露锋芒时,少年也就熬成了中年。
可悲的中年人,在职场上开始感觉到“天花板”,身躯里装满的也是劣质蛋白质和脂肪酸。但他们仍然需要透支自己的精力来为儿女挣学费,供车子,房子。为儿女今后嫁娶而忙碌。秃头、肥胖,都缠上了他们,还要在舆论里承担年轻人对于他们“油腻”满怀恶意的成见。
穷啊,穷能让人生出病来。穷能让人沉溺在酒精里,甚至,让人想做和尚,躲来一份清闲。
曾经的自己,能够拍着胸脯说将来一定能改变世界。可到了后来,才明白自己能力实在有限。我在最好的年纪背负着最崇高的理想,却没有改变丝毫的能力。我今日资助了路边的老乞丐让他能有一顿饱饭,但我不能阻止他明日不再乞讨。我用善意与人交流,却无法阻挡他人抱以戾气待人。回过头来,同龄人还在叫嚣,用嘴巴证明着自己的牛气。也许年轻人都是这样,眼高手低,活在梦里。前一秒还在为了家国而热血上涌,下一秒却能因鸡毛蒜皮而翻脸,摇唇鼓舌。这让我觉得幼稚,烦人。而我,也不过是一个在他们眼中自作成熟的怪人,或者是某些人眼中的小丑。
在粮店背后是一条开阔的路途,四周都是田野,一望无际。我曾在夕阳时骑着单车追逐着下落的红日。挥舞着双臂,对着火红的落日呐喊。具体喊什么,我说不上来,但心头堵塞,喉头发痒。
我在急匆匆地跑向远方,却不知道我在为什么而发足狂奔。
我知道父母不易,可我总是对他们大吼大叫。
我想要改变世界,可我却一事无成。
孤独、痛苦、抑郁充斥着我。
年轻。
见一人受苦如面见众生受难;
再多的心有戚戚也只是袖手一旁,在颅内哭泣两声。
有什么用呢?
脑子里的思想不断在交战,搏杀,咆哮。就如一团团颜料,疯狂将对方染色。
我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混乱,磨难
人生来不是被打败的,可让世界在我手里变好一点真的好难。
王小波说:“那一天我二十一岁,是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
人生无时无刻不是在受锤,只是年轻时没有觉察到。我也想爱,我也想吃。我也正在缓慢地受锤。但人活一世,总得为一些东西拼上性命。我不会成为那头牛,我要永远活在我的黄金时代。
这一年我十八岁,我不想就这样草草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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