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老师的一首《南一道街》让我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我五岁不到,还住在叫“下拐”这个地方的老房子里。房子在我们那片儿也算的上是大户人家,三层高的小洋楼,房子前后都有很多又高又大的柏树和香椿树,下面是一个地下室,堂屋和卧室在二楼,朝南的方向有个大大的阳台,我妈经常在那晒鞋子还有衣服,顺着两侧的楼梯可以绕去一楼的地下室,主卧里贴着浅绿色的瓷砖,墙面上半部分刷的白色下半部分是浅青色,堂屋则是水泥地。我没去进去过地下室,隐约透过老木门的缝隙看到里面好像是一堆堆的木材,我猜那是我家的柴火,毕竟大户人家嘛,至于三楼我已经记不清长什么样干什么的了,印象里是没去过的。
顺着许多蜿蜿蜒蜒的石子路还有土路,可以去村里很多很多地方,可以说条条大路通我家啊。夏天的时候我不爱穿鞋,经常光着小脚丫踩在石子路上,尤其北面的大坝正在铺柏油马路,上面全是石子啊,我也不知道疼,去大坝后面的大伯家蹭饭时都是光脚去的,还有蹦有跳,我也着实佩服那时候的自己,不得不怀疑自己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质。
有一天我爸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台“公放”,就是放光盘的CD机,然后好几根线连着两边的大音响,嘿,那大音响是真高,比我高多了,还有一个插孔连着话筒,我爸天天搁家唱什么“你总是心太软”、“一起走过的日子”还有“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之类的,我扒在音响上研究它的结构,没震聋这件事让我对自己的拥有特殊体质再次产生深深的思考,以至于我有理由认为现在一身热爱文艺的“细菌”就是那时候感染的。我没震聋,我们村的人可都知道我家有个可以唱歌的东西,此后经常有一些我叫不出名的叔叔阿姨们来我家唱歌,嗑瓜子……
对于我妈那时候我还真没什么印象,我天天就知道在外面瞎晃悠,大一点的小伙伴们带着我那是走南闯北啊,那时候有个发小叫二毛,我俩最小,跟在他们后面就可以了,到点就听到我妈在门口大喊一声“~吃~饭~了~~”,得拖音还得嗓门大,然后别家的大人也出来喊人回家吃饭了,我们就像小狗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样一样的,四五个灰不溜秋只看得见两只眼睛的小家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然后怏怏地跑回家。
傍晚的太阳照着我们长长的影子,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飘着烧柴火的白烟,还有饭菜的香味,“吃饭喽,吃饭喽”我们一路疯跑,路上的叔叔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一路走一路按车铃,还喊着“哎哎,小孩,让让,让让”这样的话……
我妈那会儿会骑好几个小时的自行车载我去外婆家。我妈和我爸是我们市两个区的,我奶奶带着我爸带着牛去他们那耕田,然后回来的时候就把我妈也顺便带回来了。要照这么说我也是个混血儿啊。我特别好动,坐在自行车后座老是不安分,右脚经常绞到车轱辘里,我妈她骑着骑着觉得有点不给力啊,她就加了把劲,把我是疼的嗷嗷大哭啊。这样的事我已经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了,每次还都是同一只脚,我妈训我,就不能老实点?我很认真地反思过,结论是:好动的不是我,是我的右脚,它不受控制啊,这怎么能怪我呢,还有为什么我妈不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我只有坐她后座才会把脚绞进车轱辘里。可见,这事儿它不怪我,怪我不受控制的右脚以及她骑自行车的技术。
我住“下拐”时是不上幼儿园的,也没有幼儿园呐,我可以骄傲地说一句很有哲理且富有文艺气息的话,大自然就是最好的幼儿园。确实是这样啊,他们掏过马蜂窝、鸟窝,挖过蚯蚓,把蚯蚓掐成好几段,我没掏过,我不会爬树啊,也没弄过蚯蚓,我不喜欢蚯蚓。他们也常常跑到树上去摘桑葚,“下拐”的路边到处都是野生的桑葚树,我在底下喊着,“喂!给我分点”,他们不理我,不理我就拉倒我捡熟透了掉下来的,然后就拉肚子了,那能不拉肚子吗。我妈看着我紫不啦叽的衣服、手和嘴巴,揍没揍记不清了,但拉肚子这事我倒记得特别清楚,此后再也不敢捡树下的桑果了。别的村还有荷塘,什么荷叶啊荷花啊莲蓬啊都是随手可摘,莲子去掉莲子心沾上白糖就是一道美味的饭后甜点,哪像现在远远就看到四个大字“只供观赏”,要么就是“水深勿近”。伯伯家的几个哥哥还带我去草里捉癞蛤蟆,捉到后他们就开始拿点燃的塑料袋滴油到它们身上,我蹲在一旁看,然后癞蛤蟆背后的白色浆汁溅了我一手,他们跑的倒是挺快我最小跑不快,也不知道原来癞蛤蟆会喷浆,更不知道这玩意儿原来有毒啊,最后手上长了很多凸起的小包包一直到小学,许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后来怎么的慢慢就没了。还有一个邻居家的哥哥,他捉了好多萤火虫装在一个瓶子里送给了我,这么看来,这个哥哥比我自家的那几个哥哥好多了。我姑妈家楼下有很多蜂箱,是村里养蜂人的。有一天,我妈带我去她家玩,我妈和我姑妈在院子里聊天,楼下一男孩叫我过去拿扫帚拍蜂箱,说会有好玩的东西,我重重一拍,后面的事别看我小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我一路跑一路哭叫着喊“妈妈,妈妈”,顺便用手掏耳朵里死掉的蜜蜂,我妈急匆匆的把我抱回家放到床上,后面怎么治好的我不知道了,我妈说我头肿了好几天。
我家有一片甘蔗地,种了很多甘蔗,有人见我家甘蔗长的好,经常去偷,气的我妈天刚亮就在甘蔗地里大骂,后来她从亲戚家要了条白色的“狮毛狗”叫旺旺,我也不知道那狗学名叫什么,不是土狗就对了。一天那狗在午睡,我好奇啊,我就逗它,它一睡我就把它弄醒,后来我就被咬了,第一次打了狂犬疫苗,我心想又学到一个新技能,原来再温顺的狗急了也是要咬人的。再后来我妈就把它送走了,至于送去哪了我也不清楚了。
大伯家后面是一大片树林,林子后面是一条内江谐音叫“引个滔”(长江分出来的)。那个年代的村子是没有自来水的,都是要去江里挑水回来倒进缸里打上明矾,然后过一段时间才可以用。我妈经常带着我去江边洗衣服。天热我爸就泡在江水里,他还给我买了一个大白鹅的泳圈让我坐在上面。有一天,我妈照旧在青石板上洗衣服,我照旧坐在大白鹅上,我爸一开始是看着我的,后来他跟旁边的人聊天就不管我了,大坝上又响起“卖卤菜”的吆喝声,他就去买卤菜去了,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漂到江中间去了,得亏他想起来把我拖了回来,不然我就漂到江北去了,他莫不是不想要我于是就用这种电视剧里的方法把我送出去吧。
现在想想,我能安全的长大并且身心健康,都是靠自己的天赋啊。
五岁那年,我们搬走了,那时候也没有社交软件,好多人就不联系了,二毛我也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后来就正常的上了幼儿园,但我老哭老偷偷跑出来,终于有一天老师受不了了,于是我爸就给我领回来了,我在家开启了自学成才的路,果不其然,一年级时我就以四十几分的成绩名列前茅。
怎么说呢,人这脑子也是需要开光的,突然有一天我脑子也开光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怀疑也有个疯和尚和一个跛子经过我家门前唱了一首《好了歌》,但我妈说那是小时候被蜜蜂叮的后遗症,现在复发了,我竟然一瞬间学会了拼拼音,然后,从此走上了十九年被迫教育的不归路……我常常后悔不已,如果当年没去拍蜂箱,我现在也不用担心论文的事了,知乎也不会经常推送一些“26岁就秃了是什么体验”
以上,就是我的南一道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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