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1938三

从黄河决堤到三年自然灾害，再到国共内战，瘦子所经历的一切似乎过于坎坷，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他似乎是习惯了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永远风风火火，永远闲不下来！

时光一晃而过，在连年的灾害中瘦子在坎坷中过到了人生的第八个年头，八岁那年瘦子在我太奶奶的蹒跚护送下，在零零散散的枪炮声中，第一次走进了学堂，七十年后想起当年初入学时的情景，仍旧是激动的又是比划又是摆手，左摇右摆的跟我比划当年入学时他有多高，上学穿的啥，心里想的啥。“长这么大都觉得学屋（此处是引用瘦子本人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商丘方言）是有钱人去的地方，今天终于也轮到我去坐一坐。”据说那天瘦子走路都是趾高气昂的，穿着太奶奶的旧衣服改的补了又补的旧衣服，头梗的像是中了特等奖一样，鞋子因为穿了很久，脚指头倔强的杵在破洞的鞋面上，那天，这一切似乎不重要了，重要的就是他也能跟别的小孩子一眼去上学了。昔日的学堂也不似现在的正规，大的已经是青少年了，小的才三四岁，远远看去就像是哥哥领着弟弟去放羊一样。

初入学堂，欣喜远大于期待。但是都是野惯了的孩子，哪里有能够坐的住凳子的呢！长条凳上坐两个人，东边的人站起来挪挪屁股，西边的孩子一个不下心凳子就翘起来了，上面老师讲知识，下面“哎呦哎呦”的声音此起彼伏。根据瘦子回忆，开学第一课，学了两个字“中国”

在彼时那个战火连天的年代，安全感就是国家给予的，那份令人骄傲的归属感，源自于“中国”的归属和保护，与瘦子而言，这种归属感，不亚于养母的养育之恩。瘦子活着的时候，客厅悬挂的毛主席像就是最好的证明！口中念念有词的“没有毛主席就没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就是最好的证明！来人间这一遭写的最好的的两个字是“中国”仍旧是最好的证明！

据说当年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瘦子说一年也吃不了几个鸡蛋，所有的鸡蛋都在攒了4个以上的时候拿出去到集镇上去换来调味的盐巴，彼时调味的东西很少，瘦子说盐巴也不是人人都能吃的起！但是瘦子入学之后放学第一天，太奶奶这个裹脚老太太给了瘦子一份铭记终生的感动，老太太给瘦子煮了一个鸡蛋，而且振振有词的说“孩子上学辛苦，费脑子，要吃鸡蛋补补！！！”瘦子当时的感动延续了近七十年，跟我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瘦子的大手握到关节发白，声音有些颤抖，动情之处，一抹脸，瘦子有点不好意思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略微尴尬的时候，我竟不知如何去宽慰这个历经风雨的老人，后来老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对着微微有点刺眼的太阳继续讲，当年那个鸡蛋，其实是挺珍贵的，瘦子看着那剥好的，白白胖胖的鸡蛋，心里着实不忍心下口，捧起鸡蛋推给年纪稍长的姐姐，但是被小老太太一个眼神吓退了刚伸到姐姐旁边的手，因为惧怕，手一抖鸡蛋滚落到了满是尘埃的土里，小老太太慌张的捡起鸡蛋，一手拿着满是泥的鸡蛋，一手拍着瘦子的背怨念的说：你这个没出息的呀，好好的东西，你看看，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瘦子在跟我讲这些的时候心里是感念母亲的恩情的，一个小老太太，是何等的大义，才能做到将家里最金贵的东西给买来的孩子吃！瘦子一直觉得自己是亏欠母亲的恩情，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里，不惜打骂自己的结发妻子，也不肯说母亲的一句不是。这都是后话，接着前面的鸡蛋讲，鸡蛋后来三个人一人一口吃掉了，原本热乎的鸡蛋在太奶奶的唠叨里一点点变凉，粘了土的鸡蛋经水一冲又恢复了白白胖胖，瘦子撅着嘴将一个鸡蛋掰三块儿，老太太固执的将蛋黄给了第一天去学堂的瘦子。为此年仅8岁的瘦子立志好好学习，但是小孩子的说话总是不算数的，后来瘦子读书没读出什么名堂就是最好的证明！

瘦子的一生，数不清的失败，若说从头算起，大约入学就是个开始，但是这一生，这失败大于成功的一生，却让我以及瘦子的后辈人由衷的佩服，无论日子有多难，那种永远积极永远乐观向上的心，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敬仰的，所以三年前瘦子去世，关于他的言论就此搁笔，时过三年，终于肯再提起笔去用我的词不达意，来纪念逝去的活历史！当年我有什么心事，瘦子喜欢用自己的悲惨经历来宽慰我，如今，朋友有什么难过的事情我也会用自己的悲惨经历来宽慰我的朋友，这种别有滋味的传承，也是我坚持要写这个故事的源泉和动力！这大抵也是成长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