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亦舒迷,所以在我看到《我的前半生》这个剧名的时候,我第一想到的是老舍先生写的《我这一辈子》,还以为这是一部民国作家写的时代潮流剧,主人公应该是一个满清没落贵族,剧情简介应该是1890年的一个风雪之夜,正黄旗钮钴禄家的侧福晋诞下了一个男孩,而这男孩的命运也如他出生的这一天一样,在一夜北风中飘零。然而,这一切都是幻觉。这是一个现代都市女性的故事。
很多亦舒粉不赞同编剧对原著的改编,因为在剧中马伊琍饰演的全职太太完全没有亦舒女郎的优雅风致。据说亦舒女郎就算生活再不如意,也不会吃相难看,和马伊俐在电视剧中扮演的罗子君在丈夫公司对女实习生大打出手判若云泥。我们可不可以假设,编剧只是借用了亦舒的一个故事:一个都市女性在失婚后如何实现人生逆袭。毕竟60年代的香港和2017年的上海在社会环境、婚姻观念上还是有不小的差别,而且说实话,一个家庭泼妇被改造成职业女性比一个白莲花苦尽甘来更有看头。
说罗子君是泼妇也有点刻薄,她只不过是从自己的见识、判断出发,把一切有可能破坏自己婚姻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中。对罗子君这样一个全职太太来说,婚姻就是她人生的主战场。我们在公司和同事、领导斗智斗勇,和人家罗子君战女实习生、打小三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经营和维护自己的领地。如果不是丈夫陈俊生出轨并坚持离婚,我觉得这个家庭是中国千千万万幸福的家庭之一,罗子君也并不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
很多人说,罗子君这种全职太太的悲剧就在于把自己的人生整个托付于丈夫和家庭,而自我放弃了人力资源升值和与社会同进步的机会。这一点罗子君在面对陈俊生提出离婚的时候说了,大意是:我的意义是你赋予的,当初是你说你养我的,让我回家相夫教子——我认为相信本身没有对错,只有幸与不幸。双方口头约定的承诺,最后受害者只有那个一直遵守诺言的人,哪怕婚姻还有一纸证书的约束。罗子君的反驳让我们看到了婚姻中两性关系的不平等和诺言的虚假。
全职太太并不好当,并不是每天在家追剧或者穿着光鲜亮丽地去商场买买买。除了家务活以及一些简单的体力劳动可以外包,生育子女和陪伴、教育子女本身就要耗费女性大量的精力和心血,人们往往用相夫教子四个字概括家庭妇女的一天,可知这四个字中包含了女性怎样的辛劳与付出。其中还包括了女性过去十几年接受教育的沉没成本。一个全职太太的背后是夫妻双方都认可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生产模式,并且要建立在彼此人格的尊重的基础上。而在很多社会环境中,并不是这样,在中国也是如此。
家务活被称为“无报酬劳动”,男人在外面工作,得到工资报酬,是公司以及社会对他劳动的认可,但社会并不认可女性在家庭中的劳动,也就是说,女性在家庭中同样的脑力和体力付出却不被社会认可,她只能寻求家庭成员的认可,这一认可太依赖于人心,而人心善变。全职太太不好当,因为她的命运不在自己的手中。
职业女性会好点吗?职业女性依然会很难当。过去中国的女性没有工作,在家学相夫教子的本领,出嫁就把过去十几年学到的用于实践,丈夫要娶二房,只能用“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自我安慰,性情暴躁点的上演宫斗,这就是可怜人去为难更可怜的人。女性的眼界止于家庭中,丈夫的心就是去过最远的地方。不是没有反抗过,鲁迅先生已经用《挪拉出走后怎么办》和《伤逝——涓生手记》两篇文章回答了大家。
终于到了20世纪,天地玄黄,改朝换代,女性有了社会角色,一个伟人曾经说过:“Women can hold half of the sky”,很多女性走出家庭,投入到社会改造的工作中,她们去解放区,去革命根据地,然后被介绍给老干部们。丁玲曾写过一篇《三八节有感》,直指一种新的性别歧视,然后她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敏感话题我们不谈,但现实是:女性走向社会,她们承担了社会工作,甚至走上了领导岗位,但回到家里,社会依然默认她对家庭事务应尽的义务。我斗胆修改伟人的话:妇女顶起了四分之三的天。
有时我觉得“男女平等”的口号到底有什么意义?职业女性争取来更多的权益,然后发现自己越来越辛苦,活得越来越累。确实,女性在社会中占有一席之地,可以减轻全职太太被丈夫抛弃的悲惨,然而对于女性这个群体来说,21世纪的社会对女性依然严苛。但对于个体而言,同样都是难走的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总是不坏的选择,没有什么前半生和后半生的区别,整个人生都是你说了算。
都会凉薄,女孩当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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