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

      今天夜班，人生在无数的夜班之中衔接连成了一个整体。百无聊赖，初心不改，心静如光，寡淡如霜。

      跟我的一个来自外院进修的护士长，滔滔不绝地跟我聊天。也许是想赶跑些许疲乏困倦，也许正是兴致来起侃侃而谈，想来也是一个极为健谈的人。相处了几天觉得人很不错，只是今晚我们聊到了同一个话题，怀念逝去的人，诸如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之类的，然后在怀念之余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彼此之间得出了一个共同的词，人其实还真的是薄凉。那些曾经是我们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人，本以为会因她们的离去而惦念一辈子，缅怀很久很久。却不想，在逝去以后的不久的时光里，也就这般掺杂了，也就这般淡忘了，甚至很久都不曾有过想她们的念头，只是在偶尔的午夜梦回，仿佛回到过去的那般美好模样。

      没有办法，人总是在成长，人总是要往前走往前看！总不能一直沉缅于过往的回忆之中，总不能停留在记忆中的人和情节里，我告诉自己：原来你和时光皆薄凉！

      也许长大了的是我们的下一辈，老去的却是我们自己的心！我们没办法把所有的情绪留在过往的岁月中去！

      医学泰斗裘法祖老先生曾说过，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身为医务人员，练就了一身可以与仙佛相媲美的本领才德，怎奈却护不住自己的心，守不住自己的魂，太多的时候我们还是太过薄凉了，丧失了人情味的人，哪怕有再深的造诣和内涵，也只是一个心为形役的空壳子而已。

      一个38岁的脑出血病人，家属在纠结要不要救，要不要开刀的事情，医生直白地告诉她，即使救起来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人财两空而已，然只为求一个内心深处的安慰就鲁莽做下决定？然，当下就说不救又是何等地寡淡无情呢？

    又一个七八十岁脑外伤的病人，送到我们这的时候家属蜂拥而上，围绕着不下十几个家属，谈话完毕后各自散去，我们反复交代至少要留个人在门口，以防万一，万一病人病情加重，万一医生临时要谈话签字，万一病人有什么交代。夜深之时病人醒转，有些烦躁想找家属来劝慰一下，电话打过去告知我们，病人家属竟然没有一个人留守在医院，都跑回去安稳地睡觉去了，赶到时已是两个小时后。作为家属，作为子女，想不通怎么就这样放心把刚刚做了大手术的老人家一个人扔在医院不管而自己回去睡觉呢？交了钱就可以了吗？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就不用担心吗？说到底还是人心薄凉得很？！

      看多了这般思想的斗争和心灵的挣扎，顿然觉得这红尘俗世也无味得很，没有谁可以在这样那样的关键时刻做下一个决定，正如每个人自己的生活容不下其他人做下决定一样！

      薄凉总是有的，正因有温情衬托，才会看到薄凉的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