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身份证明书看了又看,你原来是一个只有城籍的人。”
——《我城》
昨晚香港回归20周年晚会,只赶上最后一个收稍:黎明唱完《狮子山下》最后一句,一众表演嘉宾齐齐站到台上。
我近年少看tvb,没想到时至今日,舞台还是那个舞台,嘉宾还是那些嘉宾,主持还是那个主持——香港,还是那个香港。唯一的少少不同,大概是最后那一个春晚样子的大合唱。
20年前我还在念小学。夏天的一个升旗仪式上,老师在台上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香港回归因果,听得人不耐烦,心里只想着傍晚时分tvb要播的动画片。
我们是被tvb喂养大的一群小孩,早在香港回归之前,“香港”早就以配音动画片、电视新闻、流行音乐、电视剧、广告的方式存在于我们的生活里。我们觉得叮当一定是林保全的声音,香港写字楼里一定到处都是宣萱和陈慧珊那样干练的女生,那个戴眼镜的小子一踢球就会下雨。
多年以后看《甜蜜蜜》,张曼玉对黎明说:你看,我们喝的都是维他奶,跟香港多近——这在我听来意味繁复,成了到现在唯一还记得的一句台词。
20年后,宣萱还在拍戏,杨千嬅还在唱歌,tvb里的写字楼还是只聊八卦不工作,古老公益广告在某些诡异的时刻还在不停重播。
香港还是那个香港。但香港之外的世界,已经不是那个世界了。
从被划为英属殖民地以来,香港人所惶惶不可终日的始终是“我是谁”的问题——年年英女王生日放烟花,其实也并不是英国人;天天看华文报刊,但又不被承认是中国人。97之后翻翻自己的身份证明,究竟和“大陆”又隔了一层。
这一座城市由来是一座孤岛,不管属于谁,都从来没有真正认同过谁。从六十七年代的大萧条、大暴动,到九十年代的大惶恐,再到新世纪各种抗议,看起来香港变得越来越狭隘保守,但其内里依然是因认同上的孤独而产生的恐惧和戾气。
如果不是认同问题,香港的盛衰其实无非是一座城市在时代浪潮中的正常起落,不论对城中人还是城外人而言,都没有太多可以讨论的地方。
“我是谁”这个问题在过去也许只是一场无病呻吟,但到了今天,它成了港人生死攸关的重大命题,关系到这座孤岛该如何自处,如何对外的问题,关系到旧认同与新认同如何碰撞与融合。而在大陆,“香港是谁”和“我成为了谁”的问题交织错杂,不论情感还是行动,都体现出强烈的“试探”“摸索”特点。
对双方而言,这都不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时代,所以彼此也无暇去揣摩和体会对方的感受。寻找认同这个过程无论对香港人,还是对大陆人,都是痛苦而艰难的。
而构建“想象共同体”,往往又是最困难的。在大部分国家里,“认同”构建的时间都是以代际算的,所以香港寻找“我是谁”的过程,也注定是漫长的。这几代的香港人和大陆人刚好处在这漫长的过程之中,唯一能做的也许只是等待时间给我们答案,甚至等待“家祭无忘告乃翁”。
幸好答案一定是会有的,而且很有可能会是一个并不差的答案。就像《我城》里阿果在打给陌生人的电话里说的:
——不管你是谁。
——你好吗?
——让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们
——你们是一点也不用担心的。
——人们将透过他们过往沉痛的经验,在新的星球上建立美丽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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