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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失去了注视着你的人，还会有多少人选择继续坚强呢？
「李鸥学姐，最近都没来活动室露面呢。」
在这阳台门永远是半敞开的房间里，一旁的葛明奈一边翻着书，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呃……是吗？我没注意。」
我装作心不在焉回答着，却还是不小心漏掉了一个远程兵，丢掉了本该到手的50金币。
自从那天以后，李姐在课余时间就再也没来过活动室，我们两人也没有再以任何形式交谈过。
「哎，你不会才注意到吧。吵架了？」
葛明奈似乎注意到了我犹豫的一瞬间，问我。
「也许算是吧，解释起来很复杂。」
说解释起来很复杂是有原因的，李姐是唯一知道我已经是幽灵的事实的人，也只有我们两个真正明白，一旦实现了我的愿望，意味着什么样的结局。
那是数年以前，我刚上小学时的故事了。我们趁着家里大人们不注意，在午休时间偷偷跑了出来，奔向了离家最近的一座小山上。
「瑞！这边这边！」
李姐远远地跑在我前面，翻过了一块又一块巨石，爬到了一片视野广阔的山头。
「姐姐……慢一点……」
体质不过关的我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到这样的我，李姐咯咯地笑了起来。
「太慢了呀，老弟！」
她伸出了一只手，靠着那和小孩外表不符的力气，一把把我拉了上去。
我们坐在这蓝天白云下，看着眼前一排排的房屋，背靠着树木，就好像是发现了能俯瞰一切的秘密基地一般。
「你知道怎样当一个好弟弟吗，瑞瑞？」
李姐突然站了起来，看着我的脸，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情，如同已经确定我不知道答案一样。
「不知道耶。」
「哼哼，你只需要好好听姐姐的话，让姐姐好好保护你，你就够格啦！」
面对着只比我大几个月的李姐，我心甘情愿地把她说的话当作真理，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会的！」
「还有记住，要跟好我，不许自己一个人到处乱跑，不然我会找不到你的！」
「嗯！」
「好弟弟好弟弟~」
她学着大人哄小孩的方式，摸了摸我的头，只是掌握不好力度，把我的头摇的晃来晃去。
「都说外面危险，不让我们出来玩，但是姐姐一定会看住你的。」
李姐在那时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可靠的人。虽然她在某些简单的事上容易搭错筋，年幼的她一直都在努力去把姐姐应有的责任承担起来，发挥出榜样的力量。
就像告诉我好弟弟怎么当一样，她一直在用自己单纯的行动，来诠释着好姐姐的模样。
几年来，她在我之前学会了很多东西。从做饭到打扫，总是她做的比我更好。佩服的同时还会有一点点不甘心——什么时候我能做的比姐姐好呢？为了不总是和她在同一领域奔跑着，我坚决的选择成为一名理科生，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微弱的光辉，一直被她所散发的光芒笼罩着。
除此之外，她还为我顶过几次错误，挨了不该挨的训，却总是丝毫不怪在我头上。
「是我干的，和我弟弟没关系！」
在严厉的成长环境中，只有她给我了足够的宽慰与理解。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向前追逐着优秀的李姐。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变的不会去反驳李姐了，现在哪怕是像「地球要爆炸」这样离谱的话语，只要是李姐说出，我也会考虑再三，选择相信它的可能性。
……
也正是这样一个姐姐，在我身患重病，生命垂危之时，她的泪水也从来没有决堤过。安慰、鼓气，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微小，她知道痊愈的可能性渺茫，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可惜最后我还是不争气地离开了。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李姐是怎样的心情，也不愿意去知道。
李姐总是喜欢和我说，努力是不会辜负任何人的，可这一次病魔的侵袭，却把我们的努力践踏地一文不值。
当失去了注视着你的人，还会有多少人选择继续坚强呢？
我只知道，她看见我再一次从ICU中醒来时的样子。尽管隔着隔离间的窗户，她那瞪大双眼喜出望外的神情，还有夺眶而出的泪水，成为了我再生后的第一笔记忆。
「葛明奈，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
「如果你和一个你认为已经再也见不到的人重逢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奇怪的问题。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高兴了，高兴到不想再和对方告别了。」
「那么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你又要和对方永别，而且这次是真正的分离……」
我顿了顿。越是思考，就越是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残酷性。除了死过一次的幽灵以外，恐怕没有人会思考过这种奇怪的问题吧。
「算了，当我没说。」
「喂喂，这样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黄瑞啊。」
她从榻榻米前站起，直接仰倒在了我的床上，看着天花板说道。喂喂，那是我的床啊！
「我想，我会去更加认真地和那个做个道别吧。」
「不是说高兴到不想再告别了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既然已经分别过一次，想必已经有过再一次分别的准备了吧。嗯，怎么说呢，就像抗体和抗原的关系一样？」
「最好不要用生物知识来做比喻，我会越来越听不懂的……」
「哈哈哈…说的也是。人生难免有离别嘛，但是，相比于不辞而别，一场隆重的道别有着太多意义，长远来看，它足以掩盖告别时那短暂的伤心、焦虑，还有不舍。」
不辞而别……听上去多少像是我想干的事。她说的很有道理，无论是那时病重的我还是现在想要悄悄离开的我，我都欠了李姐一次道别。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感谢赠与我道别的人的。所以说，要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也更要珍惜为数不多的能好好道别的机会呀。」
「挺好，你这家伙竟然能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来。」
「唔——你把我当成什么头脑简单的女孩了吗。」
她微微地皱了皱眉，把嘴嘟起来。这种架势通常只能用可爱来形容，和生气丝毫不挂钩。
「没有的事，多亏了你，我好像知道答案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帮到你就好啦。不过……再去告别一次这种事，对于需要告别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吧。」
「你有过这种经历吗？」
「没有喔。……但是至于将来会不会有，什么时候会有，就不一定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吊灯的光线过于炫目，葛明奈闭上了眼。
「虽然这样说有点突兀，不过很多离别不是提前那个准备好的，直到最后一刻才会认识到离别的到来，也是很经常的哦。」
「那算是不辞而别吗？」
「不算吧？不过那种情况，我想两个人都没有错吧。」
「嗯，说的也是呢。」
在踏上通往未知结果的行程之前，我还是决定全部坦白，认真地给李姐交代清楚。
可该以怎么样的形式去和李姐道别呢，应该说些什么呢，她会理解我吗，或者……她会阻止我吗？我的大脑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迷迷糊糊中确定了自己的策略：随机应变。
只是这一回的我，大概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当一个好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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