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门外，李玉抱着化为原形的赤狐木木的站着，也不知听了多久。
魏茗抬眼刚好和他对视，银色的月辉揉碎在他的一双眸子里，泛着晶亮的水光，她莫名就有点不敢看。
“你怎么来了？”老道士面色不善，上次他就察觉李玉看仙子的眼神微妙，仙子下凡捉妖乃是大事，决不能被凡情绊住脚。
曲蓝看着脉脉相望的两人，果断拉住老道，低声劝慰，“好师傅，让他们单独说会儿话吧。”
顺道还带走了李玉怀中犹在呼呼大睡的赤狐。
庭院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玉的胸口涌出庆幸的喜悦，还好他突发奇想过来了，否则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但这种喜悦旋即被铺天盖地的失落和酸涩卷走，如果他没有来，她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不辞而别了？
魏茗看着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和被月华勾勒出的修长身形，脑中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对比。
她每到大妖现世时就下凡，捉妖后返回仙界换得琉璃碎片，这已经是倒数第二片碎片了，再来一次她就可以大功告成，换李玉回来。
李玉的身上被做了特殊记号，是找到大妖的重要线索，她见识了许许多多的李玉。
轮回让她熟悉的人变成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前世的李玉是长袖善舞的商人，他们相遇之时，他已经人至中年，家财万贯。
前前世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皇子，尚且年幼，娇纵不可一世。
……
所以，她离开的时候从来不曾犹豫过，直接施法洗去他们的记忆，就甩袖走人。
只有这一世的李玉，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的温润如玉。
或许是她的心脏也认错了人，所以即使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每次看到他，心脏才会不受控的雀跃。
更重要的是，他眼里有不容错认的喜欢。
“可以不走吗？”李玉试探着靠近，魏茗似乎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更瘦了，或许一阵风就会把她像风筝一样带回天上，而他妄图做那个握住风筝线的人。
“当然，”魏茗放纵自己在他靠近时没有后退，却在鞋尖相抵时猛然抬头，“不可以。”
“你或许还没完全记起，又或者是已经忘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我记得，”李玉声音轻而短促，打断了她，“我记得有个和我长得一样的神仙，他犯了错，你是为了救他而来，如今回去，也是为了他。”
“不仅是长的一样，”魏茗的眼神里略微带了一些探究，“你是他的转世，不想快些回归仙位吗？”
“那于我不过是一场梦，”李玉慢慢勾住魏茗的手指，“况且在梦里，他也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值得你如此付出吗？不如留下来，让我陪着你过完此生。”
魏茗任由自己被一双温热干燥的大手牵住，竟然生了几分眷恋。
当年一时意气，虽说不至于后悔，却也常常觉得辛苦，孤独，几百年的努力像丢进深渊的石子，了无回应。她甚至不能确定琉璃碎片集齐以后，他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回忆的拥抱，想象中的美好未来，终究不如现世的温暖，不如就这样耽搁一会儿。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月光渐渐黯淡，眼前人变得模糊。
“哪里来的云？”李玉抬头的功夫，手被轻轻挣开，他诧异又受伤的看向魏茗。
“那是来接我的祥云，李玉，我要走了，”魏茗刚扬起嘴角又无力的垂下去，笑容稍纵即逝。
“为什么……”
“你说的我都明白，你和他真的很像，”魏茗隐忍低头，过了几秒才抬起头，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犹豫，“但你终究不是他，让我走吧。”
“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吗？”
“会的，”魏茗对祥云招手，祥云像羽毛一样慢慢飘落，“等你真正变成他的那一天。”
祥云越来越低，紧挨着魏茗停下。
“低头，闭上眼睛，”魏茗重新扬起笑容。
闭着的睫羽颤抖着，从眼角滑下一滴清泪，魏茗差点没绷住，强忍着情绪，抖着手将清除记忆的法术注入李玉的太阳穴。
只要昏睡一夜，他就会彻底忘记她，至于其他人她已让老道和曲蓝帮忙清除。
法术注入完毕，魏茗一把扶住李玉让他坐下，上身趴在石桌上。
祥云已经启动，有些不耐烦的轻轻嗡鸣着催促她。
魏茗将装着小睿的布袋拎在手上，最后看了一眼李玉，踏上祥云。
“珍重。”
一阵清风过后，圆月重新变得皎洁，月光温和照进庭院。
李玉趴在石桌上呼吸绵长，梦里紧锁着眉头，这场梦注定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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