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禁军正是殿前司的当值校尉,说多不多,却也有百余人,控制整个绛霄殿中的人绰绰有余。
李存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安福顺会造反——这位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属下,应该比殿中的任何大臣都有资格称得上“忠心”二字。他怎么就造反了呢?他怎么敢?李存勖手中的白玉龙刻已经变成了粉末,簌簌从指间漏下。
无形严肃从这队禁军身上散发出来,带动殿内的空气也变得诡异。众伶官、侍从、众大臣、张德、敬仁、李存勖,虽表情各异,都未发出一丝一毫声响。仿若谁先动了,便是那出头鸟,被钢刀咔擦斫下自己金贵的头颅。安福顺朝李存勖拱手跪拜,李存勖脸上立马抽搐一下:
“陛下,恕老臣无礼冒犯。”安福顺低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李存勖也垂着头,表情同样不被任何人看在眼里。一方貌似在认真讲,一方貌似在认真听。
“陛下,如今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蒙难,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天下再遭受战火,既然陛下不想做,那么臣只好为陛下代劳了。”安福顺的声音很轻,如同殿中莲花鎏金熏炉的烟那般缥缈,却在殿中无孔不入,闻到它的人却俱是一身冷汗。
李存勖冷静下来。他粗俗,他不知礼,他喜好玩乐,但他终究是中原烽烟中走出来的人物,是驰骋天下无敌手的豪杰,他的嗅觉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人对他自己性命的威胁——从禁军身上、从安福顺身上。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沉声问道。
“他想要杀人。”王全斌再次跳出来,双眼望着大殿一处角落。很奇怪,他并没有害怕,而是一副不知名的表情。王全斌站在一处铜金漆座殿柱之下,仿佛与柱子融为一体,静静的看着好戏。杀人?众大臣的冷汗流的更多了,一个个在私底下盘算着自己与安福顺有没有往日恩怨,还好,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
安福顺叹息一声:“知我者,全斌也(王全斌似乎无字,便以名代)。老臣就是要杀人。”两人斗了这么多年,都是对对方知根知底的,对方的脾性也是再清楚不过。安福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抬起大袖一挥,禁军们便冲到了殿中的那处角落,伶官们在王全斌看着他们的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是面色惨白身躯发抖。张德站在众大臣中间,眼睁睁看着禁军冲向他的手下,手紧紧攥着丝衫面,心里上下忐忑。
就在禁军的手即将拽住伶官们的时候,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喝从殿外传来:
“我看谁敢?”
大殿的红木扇门被狂暴推开,竟又是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他们身上穿的是红色制式军服,有的拿着弯刀,有的拿着长戟,一进来就把禁军团团围住。所有人一看,原来是京都步军司的人马,那么,是他来了?
果不其然,一道人影射进了殿内,看装饰是武官。他比之王全斌好像更加威风,眼睛往四下一扫,大部分人都不自觉低下了头,显然是那道人影平时带给他们的威压太深。他抬头一望李存勖,缓缓拜了下去,李存勖脸上闪过一道厌恶的神色。
“臣刘丰,拜见陛下。”正是皇后刘氏的哥哥、大将军刘丰。刘丰看似客气,实际并没有把这个皇帝妹夫放在眼里。步军司、马军司、城卫司都在他大将军的手里,洛京便是他的天下。李存勖一直都知道这个内兄的交横跋扈,所以一直都对刘丰没有好脸色。此刻,他更想回到被安福顺要挟的时刻,至少安福顺让他顺眼的多。
但不管怎样,此刻刘丰有功。“哈哈,爱卿请起。”李存勖装作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就要走下来搀扶刘丰。
刘丰可比他敏捷的多,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李存勖尴尬的站在台阶上,进退不是。
刘丰指着禁军道:“还不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城卫军们便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向来是禁军压城卫军一头,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一个个都干劲十足。刘丰又指着安福顺大叫道:“把这厮也拿下!”
安福顺很自然的束手就擒了,像个被捆的大粽子。他不言不语,脑子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此刻殿内的局势已经被刘丰所掌控,他再一次扫描了众人一眼,脸上挂着得意的表情。伶官们的感激、张德的如释重负、王全斌的沉默、安福顺的坐以待毙、李存勖的阴沉、大臣们的惧怕,他都看在眼里。刘丰感觉他就是天,掌握着帝国最高地位的人士的生死。他轻蔑地看了一眼李存勖,仿佛在看一只手心里的苍蝇,一只短小的瘦弱的飞不起来爬不动的苍蝇。
“爱卿,能不能把他们先押下去,交给大理寺审判?”李存勖看着刘丰,试探问道。
“交给大理寺?好好,哈哈哈。”刘丰盯着李存勖背后的龙椅大笑了几声,“好好...”李存勖刚要安心,刘丰突然骂道:“好个屁!!!”
这一声唾沫飞溅,就差直接往李存勖脸上抹了。李存勖知道要开诚布公了。他强压怒火,挤出一个笑脸:“内兄,都是一家人,不用... ...” “一家人?谁和你是一家人?你是怎么对待我妹妹的?你有脸说一家人?”刘丰指着李存勖的鼻子大骂。其余所有人都屏着大气不敢出声。皇家的事,不能掺和,又不好走开,权当没听见。一个个眼睛望着别处,耳朵却竖了起来。
听着刘丰数落自己的不是,李存勖肺都要气炸了。他们兄妹俩私下干了什么他作为皇帝能不知道?喜好敛财贪污受贿不提,兄妹通奸更是亘古未有。每每一想到这里,李存勖就觉得根本没脸见人。只不过因为忌惮皇后在宫里的势力和刘丰掌握了城卫军,他李存勖才不敢随便下手。如今倒好,恶人先倒打一耙,把他气得够呛。
可如今殿内被刘丰掌握,估么着宫里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李存勖首先必须把这关挺过去,其余的账以后慢慢算。但如何能过得去?李存勖脸上愤怒,心里却在转个不停。
就在李存勖一筹莫展时,一道声音传进了绛霄殿。
“哥哥,陛下,这是怎么了?”清丽婉转,正是皇后刘氏的声音。
李存勖心里一喜,这真是瞌睡有人给送枕头,救命稻草来了。
... ...
(未完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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