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檐

  周末，停电了。好在是夜里十点多，电磁炉的晚餐结束了，热水器的淋浴冲过了。丽华刚刚烧好一壶水，倒进杯子里，还没喝就听见闷闷地，“噗”的一声，所有房间都黑了。物业那面第二天才会派电工师傅过来维修。一家人就着手机的光亮，上床睡下了。

  这一夜，丽华睡得不好。做了很多梦，却又一个也记不起来。她醒得很早，脑袋酸酸胀胀的，好在还有昨夜那壶水。她端着杯子站在冰箱前，没有勇气打开。

  “断电八九个小时没关系的。”老公安慰她说。

  “不能做早饭了，我们都出去吃吧。”丽华转头说。

  “你先走吧，一会儿老人过来接孩子。我请了几个小时的假，维修好了再走。”老公让丽华先去上班。周末是他们的工作日。

  一出门，有水滴落在丽华的胳膊和脸颊上。她以为是树上叶子结的晨露，但很快水滴密集起来——下雨了。

  雨不大，丽华从包里掏出一把遮阳伞，急匆匆地走向公交站。周末的早晨，路况格外顺畅。她跑进屋檐下，公司还没开门呢。丽华的两只手已经满满的了：雨伞、拎包、早餐、手机。她白色上衣的衣领有一条长长的白飘带，因为匆忙挽了半只蝴蝶结，垂在胸前。

  这雨歇歇停停。小燕子在檐下穿梭，它们选中了屋角的摄像头，衔着泥巴在上面筑巢。公交车来来去去，碾着湿漉漉的街道。买菜、买早餐的人们撑着各色的雨伞。

  丽华想起一段古人记述女子避雨的文字。山间的雨说来就来，游人陆续跑进亭子里躲雨。他把进来的女子大致分为三等。一类是跑进来满面愁容，抖落着裙子上的泥巴。一类是年纪尚小的，相互推搡，嬉笑着挤作一团。还有一位素衣女子，不抱怨不欣喜，掸着身上的雨水，静静地看雨。

  雨渐渐小了，好多人跑出亭子。素衣女子没有走。不一会儿这山雨果然又大起来，新的路人跑进来。她一边看雨，一边微笑着帮新进来的女子们拍打身上的雨水。后来，笔者似乎又云了女子几等，素衣女子为上之类的话。丽华不记得了，只对这山雨里鲜活的古代女子们记忆深刻。

  一阵风起，飘带像白蝴蝶在雨檐下舞动。丽华的手指不知触碰了手机什么键子，忽然响起了港风粤语老歌——

  “前事故人 忘忧的你 可曾记得起

  欢喜伤悲 生老病死 说不上传奇

  在年月深渊 望明月远远

  风雨声连连 似是故人来……”

  疲累、惊喜、无奈……丽华呆呆地站在雨檐下，望着眼前的一切。那些说不清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在音乐响起的瞬间一齐袭来。她没有关掉手机，任风吹动她的飘带和额前的发丝，任风把歌吹散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