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房间,左边是书桌,桌上有个旧的电饭锅,插头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右边摆放着一张床,余下的空间只够一个人在其中穿行。
夏日的晌午,太阳炙烤着大地,元其华顶着烈日跑步回家,步伐却并不很快,背上的小人儿正闭眼酣睡,头顶的小草帽刚好给她遮阳。
回到家,将背上小人儿轻轻放在床上,其华迅速跑到隔了几间屋子的厨房,拿起水瓢舀水,而后大口喝下。在桶里洗好手,开始淘米。紧接着,其华将淘好的米倒入电饭锅中,加入适量的水。插上插头,按下煮饭键。刚一转身,便听到“滋滋”声,回头,其华根本来不及反应,火花便不断冒出来,当时脑袋整个懵掉了。只下意识地抱起床上的小人儿跑到了屋外。
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火花已经四溅,电饭锅的线已经在燃烧。来不及多想,其华狂奔到厨房,提了一桶水,又跑回来,直直浇向火源,但火并没有灭,只是火势稍稍小了一点。于是机械地提着桶跑向厨房,小人儿正奋力端起水盆踉踉跄跄地向外走,见到姐姐其华,就直接将盆交给了她。其华端着盆跑到卧室,将水浇向火。一次一次,麻木地肢体运动,身体仿佛感觉不到累,直到火终于灭了,其华才想起关总电闸。
幸好,与卧室连着的客厅没有被火势蔓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毕竟这不是其华自家的房子,是她家亲戚的老房子。这老房子空了有好几年,怕缺了人气,让其华一家来住住,也算是给这房子添点人气。
着火事件就此落下帷幕,其华心里却一阵后怕,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饭是煮不成了,她只好背起突然号啕大哭的小叶出发去地里找爸妈。
一路疾行,仿佛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向前,两三公里的路,她没走多久就到了。眼前,忙碌不停的背影,带出了她深埋心底的情绪,泪如泉涌。
眼底瞬间弥漫出一层水雾,刚刚忙碌的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到了她的眼前,她抬手,扬袖,泪水已干。立马将背上的小人儿放下,接过妈妈手中的镰刀,熟练地割起了稻谷。
她在发泄情绪,哭是一种方式,干活亦是。其华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镰刀,一边想:当时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真真是后怕的。那可是舅爷家的老房子啊,里面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和情感。要是一把火烧没了,那真是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啊。虽说卖人是犯法的,但内心堆满的愧疚感亦足够将我淹没。
这边其华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发泄着情绪。另一边,小叶哭着告诉爸妈前不久发生的事:屋里突然着火,她们两姐妹联手用水将火浇灭了。
小叶还小,她看不懂爸爸的情绪,爸爸沉默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但她知道爸爸是害怕的,因为他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而妈妈的情绪表达的直接而热烈。泪水如海浪般席卷而来,打的人措手不及。小叶挥舞着小手要给妈妈擦眼泪,却越擦越多。连带着她的泪水也漫出眼眶,一颗颗掉落,藏进泥土,消失不见。
妈妈的哭声引来了其华。其华放下手里的镰刀,抱起一旁的妹妹,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她好像得到了引领:在妈妈的肩膀上哭吧!哭出声来,哭完了就继续前行。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
一家人惺惺相惜一番后,携手同行。妈妈背着妹妹,爸爸背着哭累了的其华,四个人就这样并肩同行。
待回到表面上完好无损的老房子。其华已经醒了,坚持要自己走进去。她明白,之所以带着妹妹去找爸妈,除了害怕,更多的还是害怕。她怕火再次燃烧,怕再没有机会见爸妈,怕爸妈再也见不到他们会活不下去。
而不管多害怕,十五岁的其华清楚地知道,爸妈和她都必须要勇敢地面对现实。
一来,老房子不是自家的,着火事件要告知舅爷一家。不管他们有什么想法,自家都必须配合到底。
二来,作为家里唯二的电器,电视机,因着在着火的插座旁边,已然被烧的不成样子。需要考虑修复还是直接换新的。修复,要找谁修?换新,哪里有钱换?
其华担心着现实的问题。她爸妈却一直在后怕,同时又深感庆幸。当然其华并不知道爸妈的想法。即使知道,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毕竟她和妹妹确确实实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结果虽然是赢了,但她们赢得狼狈。
中午饭,是在奶奶家吃的。关于家里着火事件,奶奶没问,他们也没特意解释。本来就不是好事,没必要多一个人难受。
吃罢午饭,爸爸让其华带着妹妹在奶奶家睡午觉,自己和妈妈回家收拾残局。其华有心帮忙,但仅仅是午饭前踏进门看的那一眼,就用掉了她全部的勇气。她想,不好好睡上一觉,我是再不敢回家的了。
入睡前,奶奶问其华跟不跟自己睡。其华用沉默拒绝了。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待着。当然妹妹是例外。
“其华,别难过。你妹妹在天上看到,会难过的。”是妈妈的声音,怎么回事,妹妹好好的,怎么会去天上?
她想不明白,便不再想,继续往前走。她本意是不想去的,但脚却不自觉向前。有一股力量在推动她。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房间,入目皆白。白色的墙,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小人儿脸上挂满泪痕,脸色苍白得紧,呼吸微弱。看着糟糕极了。其华不自觉跑到小人儿面前,半蹲着身子,大声喊她的名字。
“小叶,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其华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眼前人却不给她一丁点回应。
得不到回应,其华也不气馁。只紧紧牵着小人儿的手,好似一放手,就会失去。
时钟嘀嗒嘀嗒转着,小人儿永远地睡着了。其华终于卸下心房,整个人陷入颓废。她永远地失去了一个人。
许是难过到了极限,其华跌倒在地,脑袋晕晕,一只白色的大爪向她伸来,像是要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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