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峰峦回门派一月有余,风鹤鸣只带他来过一次崆峒派的后山,为风无尘立了一座空坟便再也没有提紫宸剑归位的事。
以至于他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既迷茫又尴尬。心中叹着,便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后山。本想对师父倾诉一番,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倾诉这个习惯。抬手幻出紫宸,在后山练起剑来。
几朵桃花被剑刃所携的微风扫落,齐峰峦轻轻几个辗转,便将坠落的桃花接在了剑脊上。
桃花被剑上的紫色光芒连成了一串,一阵清风吹来将一朵桃花卷向了空中,忽然,一道白光炸开,将齐峰峦晃得紧忙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前似是蒙上了一层白雾,身边的桃树下面交替闪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虽看不清面容,却清晰听得男子一声叹息,女子一声轻笑。
齐峰峦用力闭了闭眼,缓了片刻才睁开,眼前的白雾果然散了。
夜晚的苍穹之上,繁星闪烁,圆月当空。一团火光随袭来的清风微微摇晃,似要冲破周围黑暗的裹挟。火旁正有一男子烤着番薯。
这里还是崆峒派后山,景色却有些不同,桃树只剩了一棵,坟冢也不见了,齐峰峦正琢磨着这是怎么回事,“咕噜——”一声肚子叫唤把他下了一跳。
“要不要来尝尝。”男子说着话,却没有抬头。齐峰峦觉得有些尴尬,刚要走上前去,忽地从自己身后跃出一个身影,几步走到了火堆旁。
“那。”男子将手中刚烤好的番薯向那人递了过去。
“谢谢。”那人顿了一下才伸手将番薯从他手上的桃枝上拔了下来,一边“嘶——嘶——”在手中倒着,一边坐到了男子对面。
齐峰峦这才看清,从自己身后闪出的人竟是风鹤鸣。只是看他的年纪,也就十七八岁。
“你是云师派的人?”风鹤鸣问向男子。
“嗯。”男子又掏出一个番薯插在了桃枝上继续烤了起来。
齐峰峦悄然走到两人旁边,心中疑惑不以,看两人的举动,似是根本看不到他。
“你也没吃吧。”风鹤鸣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啃了几口的番薯又递到了男子前面。
男子一笑,“你吃吧。很快的。”说着,举了举手中新烤的番薯。
“那我不客气了。”风鹤鸣刚要再下口忽然停了下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今日比武论道,怎么没看到你?”
“无惑。”男子望着桃枝上的番薯,声音如细风一样温和。“我没参加比武论道。”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嶓冢山下来的神人。你也没参加比武论道?”风鹤鸣显得有些吃惊,“那你来崆峒派做什么?不是,就为了在这后山烤番薯吧?”
无惑抬头看向风鹤鸣,“我倒是觉得,在这里烤番薯比比武论道更有意思。”
“你这番薯烤的确实香嫩,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番薯。”风鹤鸣不禁赞着,“但是这怎么会比比武论道有意思。你难道跟我一样,是怕输才不参加的?”话到这里,他忙掩了口。
男子顿了一下,又是一笑。“原来,你也没参加。”
风鹤鸣拍了拍嘴,慌道,“我——我也觉得没意思。仙术道法是用来斩妖除魔护救苍生的。论来论去,都是为了名声。还有什么意义。”
无惑轻轻点了点头。“真没想到, 你年纪轻轻竟然有这样的通悟。话语虽然前后矛盾,但道理不浅。不过,你没参加,怎么说没看到我?”
“我——”风鹤鸣挠着头,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一声婉转的鸟鸣随着一道清光从远处飞来,在几人旁边的桃树上击下几朵桃花。
风鹤鸣忽然跳了起来。“一会来人,不许说看到我了。”说着,一溜烟便跑了。
无惑似是对他这举动有些发懵,正愣着,一个浅青色的身影已经闪了过来。
“你看到一个穿素色道袍的小子了吗?”眼前女子低头问道。
一见来人,齐峰峦心中一惊。
“师父——”他手颤着,已经向女子伸了过去。只是什么也没有抓住。不知为何,他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惊讶和失望,只是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凝上了眼角。
他看着眼前两人一上一下的对望,似是变成了他们中间的那团火光,从对方眼中映出了彼此的样子。
直到一阵清风将火光吹得摇摆不定,两人才各自避开眼神。
无惑慌忙站了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道,“嗯,没,没有。”
风无尘看了看脚下的火堆,又抬头打量了一番眼前人,眼睛落在了他手中的烤番薯上。
“姑娘要不要尝尝。”说着,无惑将手中的番薯递了过去。
“不必了,多谢。”风无尘一摇手,转身便走了。
风鹤鸣这才从前方的树丛中闪了出来,手中还握着刚刚没有吃完的番薯,一边望着风无尘离去的方向一边又走到了火堆旁边坐了下去。
“刚刚那位姑娘是?”说着,无惑也坐回了原位。
“怎么?你看上她啦?”
无惑浅浅一笑,“那位姑娘,确实清丽脱俗。”
风鹤鸣一手遮着嘴向前凑了凑,悄声道,“别看她长得好看,凶得很。”
“谁凶的很?”风无尘在风鹤鸣背后附身凑到了他耳边。
风鹤鸣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风无尘一伸剑鞘抵在了他的肩上,浅勾嘴角,轻轻挑眉,就那么望着他。
“师——师姐——”风鹤鸣一边向外挪着肩膀,一边看向无惑。“他刚刚说你清丽脱俗来着,是吧!”
无惑见两人举动,竟然乐出了声。风无尘这才将剑鞘收了回来怨道,“你躲起来做什么?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日。”
风鹤鸣耷拉着脑袋,也不敢看她。“我不想参加比武论道,你们就别逼我了。”
风无尘浅叹一声,将背在身后的东西提了出来,“我是怕你饿到。”她望着风鹤鸣嘴角残留的番薯渣滓又把东西收了回去,“看来,是我多心了。”
“师姐最好啦。”风鹤鸣谄笑着,一把将她手中的东西夺了过来。一边拉着她坐下。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风鹤鸣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无惑,“他可是传说中嶓冢山神人,无惑师兄。番薯烤的一绝,人也不错。跟我一样,认为仙术道法是用来斩妖除魔护救苍生的,不是用来争名逐利的。所以,我们都不屑参加什么比武论道。可算是,一见如故,对吧。”
无惑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了风无尘。
“你眼光果真不凡,这清丽脱俗的女子就是我师姐——”
“不染。”没等风鹤鸣说完,风无尘随即接道。风鹤鸣一愣,点了点头,“对,不染师姐。”
“你呢?”无惑看向风鹤鸣。
风鹤鸣正不知道怎么回答,风无尘突然笑了。“还说一见如故,原来人家都不知道你叫什么。”风无尘又看向无惑,“你叫他小鸣就行。”
“小——啊,是,小鸣,鸣叫的鸣。”
“哼,怕输就是怕输,说什么不屑于参加。”风无尘瞥了风鹤鸣一眼。
“呵——”见无惑笑了,风鹤鸣急道,“我们可是志同道合,你竟然跟师姐一样嘲笑我?”
“没有。”无惑收了笑意,看向风鹤鸣,“寻道驭法之路长而多变,能遇志同相合之人实属不宜,怎么会嘲笑呢。”他轻轻一叹,看向远处的星空,“不过,追名求利也有道理。只是与你我道心不同而已。”
“你这话说的,倒是谁也不得罪。”风无尘道。
无惑望向她,火光在他眼中轻摇,映得暖而澄澈。“名利和抱负皆为私。除了道不同,实际也没什么区别。”
“哦?怎么说?”风无尘问完,风鹤鸣也向前凑了凑。
“无论你追求的是表面上的高度,还是内心深处的高度。是别人的赞誉,还是自我的认可。皆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欲望。只是所求途径不同,浅长有别,高深有异罢了。”
听了这一番话,风鹤鸣不禁咂嘴点着头。
“途径不说,浅长高深不还是有区别?”风无尘抿了一下嘴。
“名利裹形,抱负沉心。形与心相互托映,才形成自我。自我者,皆为私。所以,形与心为私之异体。所为浅长高深之别,是形与心之间趋于平衡的程度,而非它们本身。”
听完这一番话,风鹤鸣一时陷入了沉思。
“无欲而通达,不计而名收。你的这一番道悟,不参加论道,可惜了。”风无尘幽幽道。
“不染姑娘过奖了……”
“什么味道?”风鹤鸣突然嗅起了鼻子。
无惑一低头慌忙举起桃枝吹了起来。
“番薯糊啦……”风鹤鸣忽地跳到了无惑身旁,一把将番薯拔了下来,一边吹一边疼惜地在手中倒着。
“扶危——扶危——”无惑还在猛吹着手中桃枝。黑灰落了他和风鹤鸣满身满脸。
“你那桃枝是扶危神杖?”风无尘先是震惊,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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