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这把臭枪收起来!”其中一个人用纯正的美式英语低声吼道。章风浑身发抖,脑袋却异常清醒,每一秒在他面前,都放慢了脚步,他很害怕,但必须再了解多一点的信息才能逃,因为外面这些人听起来不像是入室抢劫,而是有备而来,但他不明白,如果是这样,他们为何要讲英文,毕竟他是英文老师,对于英语,他还是能够听懂一部分的,况且,隔着门窃窃私语,说什么话也无所谓啊,扬声器又不是人人都会安装的。
“你也听说了,这家伙可能就是个神经病,我还是拿出来比较保险一些,放心,不是迫不得已,我不会开枪的。”另一个人回答,显得很紧张,貌似还晃了晃手里的枪,依旧是流利的纯正的英语,难道说本县城的英语老师联盟了,要来杀死章风这个异类吗?章风心想,但立刻想到,本市能够说一口地道英语的老师,据他所知,还没有生出来。
“我他妈的再说一遍,把你这把该死的手枪收起来!他是个神经病也好,是个疯子或者变态也罢,他就一个人,而我们现在是四个人,人人块头都比他大,而且还有这个,”这时有金属轻微碰撞墙面瓷砖的声响,“如果这样还制服不了他,那我们也不配留在三号红球项目里了。”这应该是个领头的。
“三号红球项目?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是台球吗?美式九球里面三号球确实是红色的。”章风心想,但是如果为了邀请他去打比赛,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何况他根本不擅长桌球。这时候,门把手又被碰了两下,看来他们是要撬锁了,不过这把锁是超B级防盗锁,还被他给改装过,最厉害的开锁匠撬开它至少也得三分钟,他只需要四十秒准备时间就够了:章风立刻把沙发上的草稿纸和书包塞进沙发底下,茶几上的水杯还有半杯水,尚有余温,他便将水倒进兰花盆里,然后把杯子放在电视机柜上,接着溜进卧室,收起换下的衣物,放在阳台的椅子上,椅子上本就堆满了可以洗但不洗也照旧穿的衣物,再到床前将换下的鞋子推到床底,然后回到客厅将装满垃圾的垃圾桶提至靠近大门的入口,再轻轻拉下阁楼的伸缩梯。
章风刚爬上阁楼,还没有把伸缩梯完全收起来,忽然想到了那个被他随手丢掉的大手机,正要下去,只听滋滋几声,从门缝处,几个金属块掉在了地上。
“靠,高手!”章风很诧异,他没有想到对方会用激光直接切割锁拴,他连忙收起梯子,当提起楼梯最后一节的时候,铁门像个幽灵一样缓缓地打开了,他差点来不及逃进阁楼,不免为自己自作聪明的一系列举动感到后怕,他摸出口袋里的小手机,直接将电池抠出来,因为它正常关机的声音和来电铃声一样,比打雷还要响一些。章风背过身躺在阁楼口边,屏住呼吸。很快,脚步声和衣物的摩擦声越发清晰地传来,从一处分散到多处,从统一变得零碎,然后是呼吸声,接着是清嗓子的声音。突然,他放的垃圾桶被踢到一边。有人要说话,章风心想,几乎不敢呼吸。
“很明显,这家伙还没有回来过。”正是踢垃圾桶的家伙,依旧是英语,章风很疑惑,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起来是这样。那我们就等他回来。”领头的说,说着把铁棍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里。
“我可不这么认为,这家伙回来过了,而且就在不久前。”另一个人说,这人从门外到进来第一次说话,章风很惊异,思忖哪里出了差错。
“我能闻得出来,这屋子绝对是最近有人待过。”这人边说边走,章风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一只会说话的猎狗。
“怎么,男人的味道吗?”那个踢垃圾桶的人笑着说。
“如果你对女人的味道也像这样敏感,你早就不是单身了。”说话的是那个佩戴手枪的家伙。
“我只喜欢法国妞。”猎狗严肃地说。
“你只不过是离开美国太久了,如果你常回祖国看看,我保证你也喜欢我们的美国妞。”领头的说。章风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人是美国人!他们来中国境内的这么一个小角落找他干什么?
“也许你说的对。”猎狗说。
“你确定这屋子最近有人来过?”领头的问。
“是的,客厅里的味道也许不明显,但卧室里鞋子散发出的新鲜的汗臭味绝对不会撒谎。”
“百密一疏,笨蛋!”章风暗叫。这时,他听到有人摸铁门,是持枪者,他说:“约翰,这家伙可能真是个神经病。”
“那是什么?”领头的叫约翰,他站起身走了过来。
“是扬声器。这家伙难道真以为自己生活在原始森林里吗?我记得中国的治安是出了名的好啊。这也是我喜欢中国的主要原因。”持枪者说。
“加入三号红球项目,你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知道吗?”
“他说不准还在自己家到处安装窃听器了呢。”
“你检查一下那个。”约翰的声音正是朝向阁楼的,章风立刻翻过身,向阁楼的小窗户爬去,他小心避开自己那些乱起八糟的设备:衍射仪,天文望远镜,无线接收器等等。然后沿着阁楼的小窗户爬了出去。屋顶铺满了灰色的瓦片和太阳能热水器,他便躲在一排黑色的热水器吸热管下面——这是最后一步了,如果有人从窗口探出身子,他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就沿着不一定牢固的太阳能溢水管爬到五楼那同样不一定牢固的防盗窗上。幸运的是,白色的小窗口,就静静地仰头张嘴看着蓝天,什么东西都没有吐出来。
章风坐在屋顶,静静地望向四周和远方,东西走向的映辰河如落下的丝缎,河两岸的垂柳和桃园路两旁的银杏树虽然都是人工栽培,但依旧洋溢着大自然天然的绿,遍地开花的小区建筑,此时也显得并非那般死板,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峦总是捧着几缕烟云,尤其是那西天的太阳,正煮着大片大片的晚霞,黄色的、橙色的和血红的,初秋的风,一直吹动着章风的双眼,章风一直都觉得生命很美好,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美好过。
章风等了不知多久,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因为饥饿,他觉得有点恶心和胃疼,他下午煎的鸡蛋会不会被那四个美国佬给吃了呢?章风心想,因为他恰好就煎四个,冥冥之中注定会有四个坏人来找他吧,难道他们就是为了他的煎蛋来的吗?章风想到这里,忍不住捂着嘴笑了,他不敢笑出声,所以全身被带得抖个不停。这时,他看到从小区东大门走出四个人,个头都较平常人高一些,其中一个尤其高,还有一个有些肥胖,他们两手没有摆动,应是插进衣袋了,四人都穿着风衣,下摆在膝盖处轻轻摇曳。四人在门口稍作停留之后,一辆宝马轮廓的SUV驶到面前,他们开门进去,宝马车打开远光灯,沿着鸿福路向东疾驰而去。章风目送着那辆车离开,直到连灯光也看不见为止。
章风小心翼翼地爬进阁楼,走到阁楼口,确定下面无人后,爬下来,开始四处检查一番,令他意外的是,客厅和卧室没有被动过,抽屉也保持原样,连垃圾桶也被摆放在原处,他不禁纳罕:遇到知音了。行事如此谨慎,看来所谓的红球三号不是普通的台球俱乐部。
“可是,大门门锁被切割了,恢复里面有屁用,傻子也能发现有人来访。”章风自言自语道,说着拉一下门把手,大门却纹丝不动,门竟被锁着?他又转动把手,打开门,瞧一瞧锁拴,不禁失色:被切割的金属块又被焊接上去了,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妈蛋,遇到对手了。”章风长吁一口气,便立刻收拾东西,他从沙发底下拿出装有身份证、驾驶证和银行卡的书包,放进几把小型刀具。
唯独不见那副大手机!章风把沙发和茶几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他们拿走手机干什么?貌似是只拿了手机,章风心想,但现在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些人估计半夜就会再次回来,他便迅速下楼,在路灯和夜色之间,从小区南门出去,沿着映辰河河岸,在杨柳和草丛间,向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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