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慢慢走近了山的那头,远处的山,近处的树,都镀了一层金色的霞光。老爹在南墙的沙发上,佝偻着身子,蜷缩着,目光里多少有些呆滞。他看着落山的夕阳,看着呼啸而过的火车,不仅慨叹到:“这一天又过去了!”
自从老伴去年离开人世,老爹一下子没有了精神支柱。老伴身子弱,从五十多岁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生着病,先是咳嗽,后来是气喘,最后感觉呼吸都很困难,一去医院,就是病危,一去医院,都被医生叫来谈话,老伴是油灯枯竭之象,尽人事,听天命。
但老爹从来没有放弃过,一次又一次,都是从阎王里把老伴抢救了回来。就这样,十年时光,在无数次的抢救中,老伴坚持了十年。但最终,在去年的冬天,熬不下去了,撒手人寰。
失去老伴的老爹,一下子失去了支柱,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自己孤零零的身影。不能在院子里呆,待在院子里,总能感觉到老伴在晒着太阳,指挥着自己做这做那。
但一定神,却发现早已没了老伴的身影。
慨叹了一声,老爹便走进了卧室,火炉里的火,旺旺的,老伴最后的日子,在家只待了几天,之前一直在医院住着,感觉病情好转的那天,便出院了,从那天起,老爹就把炉子烧得旺旺的,炕烧得暖暖的,让老伴舒舒服服的住着。但没想到,短短两日,却天人永别。老爹捅了几下炉子,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煤块,把电视放开,听着声音,拿出了酒瓶,试图让自己忘却往事。
酒瓶的酒已经过半,神经虽然麻醉了,但心里始终是空落落的,看着空荡荡的炕,想起了和老伴的一起生活的几十年,老爹心里更难受了。
夜,终于来了。
街上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而整个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年轻人,早已进城。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思想观念的更新,年轻人都不愿意待在农村里,面朝黄土耕作,父辈们更是都想尽了办法,才让儿女离开农村,远离土地。留在乡村的,只有老年人,他们不习惯城市的嘈杂,他们不习惯城市的微信支付,更不习惯对门住了好多年,连人都见不了几面的生活,只能留守在农村,面对长街,面对土地。
老爹有点迷糊,便晃晃悠悠的上了炕,拉开被子,望着房顶,想着这一辈子的经历,想着老伴的不容易,想着年轻时自己的暴脾气,眼角慢慢渗出了泪花。
老伴,比自己整整小八岁。
那是个让人不敢回想的年代。老爹出生时,中国即将解放,而老爹的父亲,是秀才,老爹的祖父,是四乡的保长。看起来是不会缺衣少食,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出生不到一年,中国解放了。而老爹的父亲,却也早早离开人世间,将两个半大的孩子和一个刚刚学会说话,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扔给了孩子的母亲。
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小子,在一个大家庭里,地位可想而知,生活也是艰难。无奈之下,就把老四——老爹,送给了本家的奶奶。本家的奶奶丈夫早逝,留下了一儿一女,但儿子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得了急病,早早的去了,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在当时,没有男丁的人家会被唾弃,老爹就到了祖母家里,成为祖母的孙子,也就是所说的顶门。
到了祖母家,老爹慢慢的长,终于能够上学了,祖母把仅有的一点钱拿给老爹,送老爹上学。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学校老师不错,好几位老师都会唱歌,老爹在学校里学习非常好,也非常刻苦,每学期都考最高分,老师们也非常喜欢老爹,夸他聪明,夸他接受能力快,在短短的两年学习时光里,老爹学了很多东西。但年迈的、小脚的祖母一个人无力承担老爹的学费和生活费,老爹只得退学。
退学的那段时间里,老师们找了好几次,都觉得这个孩子学习有天赋,不上学,太可惜了。但在五几年的中国西北,能吃饱肚子,能活着就很不错了,哪有那么多的想法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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