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四年(公元400年)五月,姚兴命其叔秦征西大将军陇西公姚硕德将兵五万伐西秦,入自南安峡。西秦王乞伏乾归率诸将拒之,军于陇西。
西秦王乞伏乾归使武卫将军慕兀等屯守,秦军樵采路绝,困守孤营,姚硕德遣人飞马求救。秦王姚兴秘密率兵前来救援。乾归闻之,与诸将道:“孤自开基以来,屡摧劲敌,算无遗策。今姚兴举倾国之兵前来,军势甚盛。然山川阻狭,不利驰骋。孤当引师平川,伺其懈怠而击之。存亡之机,在此一举,卿等戮力勉之。若翦平姚兴,关中之地尽为我有也,富贵子女尽可取之。”众将大悦。
乞伏乾归使慕兀率中军二万屯柏杨,镇军将军罗敦率外军四万屯侯辰谷,两路埋伏,乾归自将轻骑数千前候秦兵,以为诱敌之兵。
时大风忽至,黄沙漫天,五步之内不见人影,前军遂与中军失去联络。待风停沙息,碧空如洗,乞伏乾归突然发现秦军近在眼前,大惊失色,拨马而逃。姚兴亦发现乾归,扬鞭高呼:“谁与朕生擒此人者,以其爵爵之。”姚兴左右莫不兴奋,大呼追来,乞伏乾归慌不择路,未辨方向,逃到罗敦外军埋伏之处,罗敦尚未准备周全,见乾归狼狈至此,忙出兵相救,与秦军大战,大败亏输。其部众三万六千皆降于秦。姚兴进军枹罕(fu今甘肃临夏)。乾归奔金城(今甘肃兰州),对诸豪帅道;“孤不才,窃据名号,已逾一纪,今败散如此,无以待敌,欲西保允吾(音沿牙,今兰州广武县西南)。若举国而去,必不得免。卿等留此,各以其众降秦。以全宗族,勿随孤去。”
诸人皆道:“大王视臣等如父子,臣等死生愿从陛下。”
乾归仰天长叹道:“孤今将寄食于人,若天未亡我,庶几异日克复旧业,复与卿等相见。今相随而死,无益也。”乃与左右大哭而别。
乾归独引数百骑奔允吾,乞降于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广武公傉檀迎之。置于晋兴,待以上宾之礼。镇北将军秃发俱延言于利鹿孤道:“乾归本我之属国,因乱称尊,今势穷归命,非其诚款,若逃归姚氏,必为国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间,使不得去。”利鹿孤道:“彼穷困来归,而孤疑其心,何以劝来者!”俱延,利鹿孤之弟也。秦兵既退,南羌梁戈等密招乾归,乾归将应之。其臣屋引阿洛以告晋兴太守阴畅,阴畅驰告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率骑三千屯扪天岭。乾归惧为利鹿孤所杀,对其太子乞归炽盘道:“我父子居此,必不为利鹿孤所容。今姚氏方强,我将归之,若尽室俱行,必为追骑所及,我以你兄弟及你母为质,彼必不疑,我在长安,彼终不敢害你也。”
乞归炽盘泣道:“愿上天垂怜,我父子有相聚之日。”父子抱头痛哭,乃留乞归炽盘等人于西平。
八月,乾归南奔枹罕,遂降于秦。乞伏乾归至长安,秦王姚兴以为都督河南诸军事、河州刺史、归义侯。后遣乾归还镇苑川,尽以部众配之。乾归既至苑川,以边芮为长史,王松寿为司马,公卿大将已下悉降号为偏裨。西秦遂亡。
隆安五年(公元401年)二月初五凉王吕隆多杀豪望以立威名,内外嚣然。人不自保。魏安人焦朗遣使说秦陇西公硕德曰:“吕氏自武皇弃世,兄弟相攻,政纲不立,竞为威虐。百姓饥馑,死者过半。今乘其纂夺之际,取之易于反掌,机不可失也。”姚硕德言于秦王姚兴,道机不可失,灭凉正当其时,姚兴大悦,遂命姚硕德率步骑六万伐凉,乞伏乾归率骑七千从之。
吕光,字世明,略阳(今甘肃天水)人 ,前秦太尉吕婆楼之子,十六国时期后凉(甘肃武威)建立者。吕光的先祖乃汉高祖刘邦皇后吕雉的族人,周勃等诛灭诸吕时,其先人吕文和惧祸,自沛县逃至略阳(今甘肃天水),与氐人杂居,后为当地大族。吕光之父吕婆楼为前秦官员,曾辅佐前秦天王苻坚登位,立有大功,官至太尉。吕光原为前秦将领,曾枪挑张蚝,名震天下。淝水之战前夕,受命征讨西域,降焉耆、破龟兹,威震西域,诸国尽皆归附。
晋太元九年(公元384年),淝水之战后一年,吕光率部东归占据凉州,闻苻坚死讯后,割据凉州,后称天王,国号大凉,改元龙飞。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吕光病死,时年六十三岁,庙号太祖,谥号懿武皇帝,葬于高陵。
后其庶长子吕纂(zuan)夺位,在位三年,吕光侄子吕隆又杀吕纂即位。
秦陇西公姚硕德率军自金城渡河,直驱广武(今甘肃永登县),河西王利鹿孤引广武守军避之。秦军至姑臧,凉王吕隆遣辅国大将军吕超、龙骧将军吕邈等迎战,姚硕德大破之,生擒吕邈,俘斩万计。吕隆无奈,婴城固守,巴西公吕佗率东苑之众二万五千降于秦。西凉公李暠(hao)、河西王利鹿孤、沮渠蒙逊各遣使奉表入贡于秦。
西凉公李暠,字玄盛,小字长生,陇西成纪人,姓李氏,汉前将军李广之十六世孙,隆安四年(公元400年),李暠自称大将军、凉公,改元庚子,建立西凉政权,以敦煌为都城,疆域广至西域,后为北凉所灭。李暠为唐朝李氏皇帝家族先祖。唐玄宗李隆基天宝二年(753年)追尊其为兴圣皇帝。
秦陇西公姚硕德围姑臧(今甘肃武威)累月,东方之人在城中者多谋外叛,凉将魏益多复纠合左右,欲杀凉王吕隆及安定公吕超,不料事发,魏益多被杀,连坐死者有三百余家。姚硕德见姑臧一时难下,遂抚纳夷夏之民,分置守宰,节食聚粟,为持久之计。凉之群臣见粮食已尽,士卒疲惫,群起上奏吕隆请与秦议和,吕隆不许,道:“武皇世为大秦名臣,小羌弑君篡位,朕与其不共戴天,岂能降之?”
安守公吕超劝道:“今我大凉资储内竭,军民嗷嗷待哺,虽使张良、陈平复生,亦无以为策。陛下当思权变屈伸,何惜尺书单使为卑辞以退敌!敌去之后,修德政以息民,若天命在我,何忧旧业之不复!若天命已去,亦可以保全宗族。不然,坐困愁城,终将何如?况秦扶绥四方,以为持久之计,姑臧终破,届时陛下上愧祖宗,下惭黎民,身死名灭,又有何益?”
吕隆听后,又气又恼,然吕超有杀死吕纂、让位于己的大功,不好发作,群臣又大多响应,不得以乃从之。
九月,吕隆遣使请降于秦。姚硕德表奏吕隆为镇西大将军、凉州刺史、建康公。吕隆遣子弟及文武旧臣慕容筑、杨颖等五十余家入质于长安。后凉乃亡。姚硕德军令严整,秋毫不犯,祭先贤,礼名士,西土之人皆悦之。
元兴元年(公元402年)正月十九日,魏材官将军和突攻黜弗、素古延等诸部,破之。
当初,魏主拓跋珪遣北部大人贺狄干献马千匹求婚于秦,秦王姚兴闻拓跋珪已立慕容后,大怒道:“白虏敢欺我也?”遂将贺狄干囚禁而拒绝其婚。
拓跋珪闻报,亦大怒道:“小羌安敢如此,当小惩大诫。”遂命和突率铁骑寇边。没弈于、黜弗、素古延,皆秦之属国也,而魏攻之,由是秦、魏有隙。
二十一日,拓跋珪大阅士马,命并州诸郡积谷于平阳(今山西临汾)之乾壁,以备秦反扑。
二月十四日,魏常山王拓跋遵等杀至高平(今宁夏固原),没弈于不敌,弃其部众,率数千骑与刘勃勃逃奔秦州(今甘肃天水)。魏军追至瓦亭,不及而还,尽获其府库蓄积,马四万余匹,杂畜九万余口,徙其民于代都,其余部落亦分崩离析,不成气候。
刘勃勃,后改名赫连勃勃,小字屈孑,匈奴铁弗部人,十六国时期胡夏国(又称赫连夏)建立者,刘勃勃身长八尺五寸,腰带十围,性辩慧,美风仪。其父刘卫辰曾被前秦天王苻坚任为西单于,督摄河西诸部族。后刘卫辰部为魏所灭,满门抄斩,独刘勃勃逃出,为后秦高平公没弈于收留,并以女妻之,任为参将。
后刘勃勃因公事拜见姚兴,姚兴一见之下,大奇之,再一深谈,刘勃勃一问十答,见解非凡,姚兴遂大喜,拜其为骁骑将军,加奉车都尉,令其常参与军国大议,宠遇逾于勋旧。姚兴弟姚邕看不过眼,对姚兴道:“刘勃勃天性不仁,难以亲近。陛下宠遇太甚,臣窃惑之。”姚兴道:“勃勃有济世之才,朕方收为己用,欲与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卿岂妒之?” 姚邕竟无言以对。
姚兴对刘勃勃更加宠信,任其为安远将军,封阳川侯,使助没奕于镇高平,以三城、朔方杂夷及刘卫辰部众三万配之,使为伐魏侦候。今为魏所破。
魏平阳太守贰尘复侵秦河东,长安大震,百姓惊恐,关中诸城白日闭门以备敌。
姚兴大怒道:“誓与白虏决一死战。”于是练兵讲武,大阅秦军于城西,将勇壮异者召入殿中,亲加勉励。
姚兴召群臣于东堂,大议伐魏。群臣咸谏以为不可,尚书左仆射尹纬道:“魏攻中山之时,我不救燕,至魏坐大。今因忿出兵,方寸已乱,恐难遂愿。陛下应静待时机,乘间而发,方为上策。”
尚书右仆射狄伯支素与尹纬相恶,道:“白虏数犯边界,我军不出,岂不大失民望,何以镇服四夷。今我已平西北,无后顾之忧,正可东出,争衡天下,为万世开基。”
姚兴闻言,连连点头。司隶校尉姚显见尹狄二人相争,欲从中说合,道:“伐魏之事,若势不抑,则遣一上将为之。陛下天下之镇,不宜亲行,可使诸将分讨,陛下居中调度,授以庙胜之策,方为万全。”姚兴摇头道:“王者正以廓土靖乱为务,朕焉得而辞之!”
尹纬道:“若陛下定要亲征,请以陇西公为帅。”
姚兴正虑姚硕德功高震主,道:“王叔年岁已高,且西平诸夷,鞍马劳顿,正宜修养,义阳公春秋正盛,骁勇异常,可为大军前驱,朕自率禁军为后,可保无恙。”
义阳公姚平为姚兴之弟,闻言,拱身施礼道:“臣弟愿效犬马之劳,一举荡平白虏。”
姚兴大喜。尹纬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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