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过气的头牌艺妓,一位落魄的京都官员。身份如此悬殊之下,二人却造就了这首中国历史上最炸裂的长诗——《琵琶行》。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中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这几句是《琵琶行》的高潮部分,也是我们全诗当中最耳熟能详的诗句。然而,《琵琶行》这首长诗最动人的地方,我想并不是这段音乐描写,而是两个失意的灵魂,在茫茫人海中的相遇和碰撞。
我们读《琵琶行》,表面读的是一个乐妓从巅峰到落魄的人生经历,实际上读的是白居易自己的一生。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刚入社会的琵琶女,才华横溢,美貌无敌,名动京城。数不尽的富贵子弟,手捧珍宝,放到眼前,只为一睹芳容。真可谓前景无限,未来可期啊!
刚进京城的白居易何尝不是如此?16岁的少年白居易带着一本诗集拜访当时的名士顾况。顾况戏称,年轻人啊,名字取得挺好,但是京城米贵,居大不易啊。但当顾况打开这个少年的诗集,读到《赋得古原草送别》,他当即拍案叫绝,“妙哉妙哉,有才如此,居亦易矣。”
经顾况力荐,白居易很快就成为长安城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29岁时,他再赴京城,三千人大考,十七人及第,白居易就是其中之一。真是“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随后,他相继通过吏部铨试和制科考试,三登科第,荣耀至极,这在当时是极少见的。凭借一篇再现唐玄宗与杨贵妃爱情故事的《长恨歌》,白居易彻底征服了当时的皇帝唐宪宗。
在基层待了不到一年,他就被火速提拔为翰林学士,左拾遗。那些年的白居易啊,当真是春风得意,风头无两,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人物。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年老色衰的琵琶女命运急转直下,而失去了帝王心的白居易呢,锦绣前程也戛然而止。由于白居易频繁给皇帝上疏,说的呢还都是别人不敢说的话。最后终于惹恼了宪宗,因为“越职言事”之罪被降职处罚。
官场多是拜高踩低,众人见他失了圣心,弹劾也纷纷而来。朝中传言,白居易的母亲因为赏花坠井而亡,但是他的多篇诗作却以“井”“花”“爱”为题,毫不避讳失德失行,不堪大用。在“孝道大于天”的古代,皇帝相信了这番言论,将白居易贬斥为一个没有实权的闲置司马。
这世间最好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而这一次,朝堂失意的江州司马白居易,在秋色萧萧的浔阳江上偶遇到了年华已逝的琵琶女。
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是一位官员对乐妓的同情和怜悯,而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身影啊。而《琵琶行》最能打动我们的,也正是白居易的一腔真情。“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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