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9-15
小的时候,街上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多种多样,精致漂亮的西点店。更多的是现做现卖,用大塑料膜盖着装满焦黄色糕点的作坊。作坊通常由一扇连窗子的门隔了前后两道儿,后道儿的大油锅呲呲呲不停地散发炸焦了的香味和微微的白烟。师傅在后头吆喝出炉了,姑娘眉眼带笑,跑前跑后给客人称不同的糕点:大圆形,一碰就掉渣渣的桃酥;小方形,吃多了麻嘴巴的椒盐饼;橙黄酥脆的小麻花儿,还有一口下去甜腻软糯,满口蜜流的蜜三刀……
酥甜味道贯穿了我的童年。因我天生嘴馋又喜甜,这吃食又不算贵,爸妈就经常称了给我吃。据父亲讲,我一生下来,吃到好吃的就会不由自主地笑,笑的特别开心。只是现在大了不会了,还是有点令人惋惜的。
那时候小城市还不流行吃奶油蛋糕,过生日的时候,会订做一个用粉红色的塑料壳盛了的白花花的蛋糕。上面的“奶油”是硬邦邦的,裱花也是用半透明的色素甜酱画的。鲜红翠绿的丑字,再加上用奶油挤出来的丑动物,蛋糕做的很难看。但是点上细细的五彩蜡烛,唱唱生日快乐,人还是这么一年年长大了。
我最爱吃的还不是蛋糕,我最爱的是现在再也找不到的那种鸡蛋糕。鸡蛋糕能烤成小船、小鸡还有梅花形状,焦黄偏黑,表皮酥脆,中间是松软可口的黄白色糕体。趁热从中间掰开,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和暖烘烘的气息,就像太阳。现在想起来,唯一能形容的那种感觉的,就是太阳的暖意与香气被塞进了小小的鸡蛋糕里面。
在矿大菜市场的南面曾经有一家糕点作坊,自己不烤东西,而是顾客亲自买好了食材送过去,他们给烤出来。作坊主不怎么说话,还有一个整天笑呵呵的年轻伙计。隔三差五的,妈妈带我去买菜。买好菜后我会摇摇妈妈的手,妈妈就会再去称上一袋子鸡蛋,带我去作坊。
小时候的快乐真的很简单,比如看师傅做鸡蛋糕。师傅麻利地把鸡蛋一个个打到一个沾满了面粉的铝盆里,金黄的蛋黄儿和透明的蛋清在盆里快乐地尖叫。几大勺子白砂糖和蜂蜜,几大勺子面粉,搅拌机就开始轰轰轰不停地转。我趴在盆子旁边看,黄白色的海浪在盆子里旋转,就像洗澡时身上的泡沫一样细腻。伙计取下盆子倒进油,拿起大木勺不停翻搅起来。我喜欢看他们做鸡蛋糕,每次都看到如痴如醉。
伙计问我,今天要做什么形状的?我会盘算半天,然后告诉他今天要做小鸡形状的。然后师傅拿了模板,是一块黝黑色的铁盘,中间三行五列十五模坑。再拿起一柄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油刷子,在模具上来来回回刷了油,然后举起盆子将蛋糕液来回倒入模具,不多不少,正好倒满一盆。伙计把模具端进烤箱,烤箱乌黑乌黑,里面透出暖色的光线。
我坐在那边撇着嘴巴等啊等啊,迫不及待。伙计笑呵呵过来逗我,我也不理他。他就从给自家做的虎皮卷上切下来一轮虎皮卷给我。那时候的虎皮卷,外面是松松软软的焦黄色蛋皮,与内部的蛋糕很容易分离,最里面还有一层硬邦邦的奶油。我喜欢先剥下来蛋皮吃掉,再一点点把蛋糕啃掉,最后剩下硬奶油,用手指头一点一点掰下来,放在舌头上慢慢融化。吃完一轮蛋糕,我的鸡蛋糕也好了。
刚出炉的鸡蛋糕,散发着浓郁的甜香味。满作坊都是香喷喷,暖呼呼的气息,令人陶醉。焦黄色的蛋糕皮胀出了模坑,极为诱人。师傅用小铲子一个个挖,鸡蛋糕一个个欢快地蹦进我的塑料袋。最后一个鸡蛋糕我直接拿在手里,略烫,喷香,外皮酥脆,内里松软,一口下去,满嘴的蛋香与甜味......
鸡蛋糕冷了再加热变得潮软。最好的吃法,应是热一碗牛奶,将冷鸡蛋糕浸泡几秒,待蛋糕吸足了暖热的奶液,再一口咬下。这样蛋糕的香甜,混合着牛奶的浓郁,便在我唇舌口齿间来回奔跑。不停碰撞,这才是吃鸡蛋糕最高的境界。
十几年过了,老式的鸡蛋糕早就失去了踪影。大街小巷全是甜品店,西点店,通常都有明亮的招牌,暖色的灯光,透亮的柜台里面摆放着切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精致糕点。早安巴黎的重奶酪,好利来的半熟芝士现在是我的心头最爱。
长大后我还是喜甜。总觉得甜食是女人天生的情人,用细腻的口感和微妙的味道把快乐包裹种植到内心深处。在街上乱逛时候看到甜品店总是不自觉地驻足,忍不住会去买一小块慕斯或者芝士蛋糕,切了吃掉。喜欢芝士蛋糕的香浓,喜欢可可慕斯的细滑,喜欢奶油杯的精致和上面的巧克力插片…现在的奶油早已经松软滑甜,原先的硬奶油也找不到了。
但是我再也没找到鸡蛋味道的蛋糕,我听说有卖,但是我再也没找到过。纵使鸡蛋糕既没有现在西点的精致美丽,也没有它们甜美可口,但是是我怀念的,人生中吃到的第一道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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