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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去上礼了,中午一个人在家,不想去饭店吃饭,也不习惯点外卖,就想:下点面条吃吧。
我最拿手的是做西红柿鸡蛋面;备料、操作简单快捷,味道可口,营养丰富。
一枚鸡蛋,一个西红柿,少许葱姜蒜,备料很简单不费事。操作也很简单,鸡蛋打碎,搅匀,加盐少许,待油热把备好的鸡蛋液倒进去,霎时鸡蛋已熟。再把炒熟的鸡蛋拨在一边,把葱姜蒜末倒进去熟一熟,接下来,再把西红柿倒进去,然后把西红柿、鸡蛋、葱姜蒜搅匀,减火小炖一会儿,出锅。
第一阶段:西红柿鸡蛋卤,已经炒好。
第二阶段:添水煮面条,最好事先备好热水,这样效率更高。
第三阶段:待面条基本煮好的时候,把炒好的鸡蛋西红柿卤倒进去,搅匀,一顿可口的西红柿鸡蛋面即告做好。用时不超过二十分钟。
在做饭的过程中,我突然意识到已好久好久没有下厨做饭了,这好久好久说起来惭愧,大概要有十几年了吧?真是“君子远庖厨”啊!
这熟悉的面,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操作流程,使我一下子想起了侍奉母亲的那些日子——十四五年前的往事。
那时,妻在县城教书照管着年幼的勉儿。我在乡下教书,年迈病弱的母亲跟着我,每天除了工作,我还要尽力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
当时,我教两个班的高三毕业班的语文课,作为校长助理,不时还要给校长加班写材料。工作压力相当大,一天下来相当累。
但是,无论再累,我都要坚持做到,一日三餐亲自给母亲做饭;没有在教工食堂买饭,我怕母亲吃不惯,吃不好。
母亲那时毕竟已经是早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了,又有严重的哮喘病,身体极其瘦弱,体重最多七十来斤,牙齿脱落殆尽,吃饭必须烂、软、稀。我就是本着烂软稀这三个字为原则给母亲做饭的。
我没有什么厨艺,只会做简单的饭菜。
一日三餐:早餐玉米糁,晚餐鸡蛋丝儿面疙瘩。早餐和晚餐的配菜一般是白菜炒豆腐,或者韭菜炒鸡蛋。中午做得最多的就是西红柿鸡蛋面。
这简单寻常的饭菜里,曾饱含着儿子对母亲的缕缕情素。
做粥,无论是玉米糁还是鸡蛋丝儿面疙瘩,我都要把里边的疙瘩一点一点打碎,把粥熬到火候,熬得恋糊些。
做菜,我把白菜和韭菜都尽量切得碎些,炒豆腐、鸡蛋的时候,油加得多些,把豆腐煎得又嫩又软,鸡蛋炒得又黄又嫩。
中午的西红柿鸡蛋面,我更是仔细地去做。
我把西红柿切成很小的丁,一经烹炒,吃时不用咀嚼,即可下咽。我把鸡蛋打碎再加少许清水搅匀,这样炒出的鸡蛋更嫩。为了更有味道,我总是在炒西红柿鸡蛋卤的时候,加点西瓜酱。母亲喜欢吃这口儿。三姨、大姨都会做西瓜酱,当年年年要送给母亲些,母亲养成了以酱调味的饮食习惯。
有一段时间,我把大姨也接到我家陪伴母亲,大姨比母亲还大两岁。大姨经常夸我做的面条好吃。我颇感得意。因为大姨无论是烹调还是女工都是高手,只是年龄大了,不会亲自下厨了。大姨家生活条件较好,嘴比母亲挑,又是做饭行家,大姨夸我至少说明我做的西红柿鸡蛋面味道尚可。
母亲跟着我,我为母亲做饭,照顾母亲饮食起居历时大约仅有三年光景,母亲就像她常说的那样,不想拖累儿女,就去遥远的地方找她的老伴儿——我的父亲(早于母亲五年辞世)——去了。
侍母膝下的三年,母亲没有跟我享什么福,一日三餐粗茶淡饭。但母亲,从未有过什么怨言,从未有过什么不满,总是弱弱地对我说:“孩儿,看你成天忙的,都忙成啥了!我光会吃,啥忙也帮不上!”说着说着,有时候就咒骂开自己了,说她什么都不会干,还有病,要人伺候,怎么不早些死了,也不拖累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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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无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想起,我都禁不住潸然泪下。多好的母亲,多么善良的母亲!不但从没怨过我们兄妹,还那么责己,觉得自己拖累了儿女!
儿女孝敬父母天经地义,我善良的母亲却每每在我面前表示拖累儿子的愧疚之情!
记得我常对母亲说:“妈呀,您不要这样愧疚,我伺候您是理所应当的,是您把我们兄弟姐妹养大的,那时候日子多难啊,您养活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落下一身病。我们再怎么做也没法报答您啊!”
我曾见过不少的老年父母,儿女尽力伺候,总是对付不住他们,对儿女埋三怨四,发脾气,使性子。
我对父母的孝心,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微不足道,母亲还总是说我孝顺,实在令我汗颜,羞愧难当!
两相对比,我为我有如此善良的父母感到无比的幸福自豪!
那几年里,除了粗茶淡饭,我也经常给母亲搞点肉吃。
我不会做肉,记得有一次,我试着给母亲做肉吃。做前,我还对母亲吹嘘,今天中午,您就等着尽情吃肉吧。我把新鲜的羊肉切碎,又备了多种佐料,开锅爆炒,生怕不熟,结果炒出的羊肉,又硬又皮,唉,我吃着都不好嚼,母亲自然是无法吃了……节省了一辈子的母亲心疼得没法儿,但她可舍不得扔,就在那里慢慢地长时间的咀嚼(几乎没牙,准确地说是在用上下颚在磨)。
从那次做肉以后,我就不再逞能给母亲做肉吃了。但我知道母亲过了一辈子穷日子,就稀罕肉,好吃肉。我就趁我上礼时给母亲捎肉,捡那熟烂的捎。有时我到外边饭店里,我备原料,找师傅加工,付加工费。记得给母亲加工最多的是炖老鳖。母亲说这几年,把一辈子的老鳖都吃了。她还把老鳖盖都攒起来,说是备方儿(就是可以入药的意思)。
母亲吃肉的时候,很是开心,胃口大开,也不曾闹过肚子。说来也奇怪,母亲那么瘦,那么弱,似乎不敢吃那么多肉,但母亲就是吃了,吃后愣是安然无恙。
我曾在心里开母亲的玩笑,说母亲是七十无肉不欢,无肉不饱!我把这话对妻子说过,妻子听了笑不可抑。
那时候,我只要一有空就坐在母亲床头,或看书,或备课,和母亲也不怎么交流,偶尔聊几句,母亲心里却感觉很踏实。母亲说,孩儿在我跟前,不说话,我心里也不慌。跟前没个人,心里没抓没挠,慌得很。
记得母亲还曾说过一句让我深思的话:“孩儿,我要是识字多好。你这里这么多书,你上班时,我自己在家就可以看看书打发日子儿,心里也不慌了。睁眼瞎啊,斗大字儿不识一升。”
母亲的话,使我恍然认识到:人不论什么职业,不论身处何境,知识文化实不可缺!
那时候工作确实是忙,且压力大,侍候母亲自己所做的,现在想来实在可怜、寒碜,愧疚无已!
如今,工作相对清闲了,条件也比过去好多了,有能力、有条件、也有时间,把母亲侍候得更好更周到了,然而母亲不在了!
我常常想起老校区我那狭小(约40平方)的三居室,那时有母亲在,母亲那声声咳嗽,母亲那深夜的呻吟声,母亲那进门时对我的亲切的问候:“孩儿下班了?”
我常常忆起那倥偬而又不乏温馨的、侍母膝下的日子——我为母亲做三餐,我帮母亲穿衣服,我为母亲掖被角,我和母亲捋家常……
而今,独享幸福,吾母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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