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家门前的梧桐树刚刚落下入秋的第一片叶子便迎来了你。从此那棵梧桐树再也不会像往年一样入秋便陷在失去叶的悲伤中无可自拔乃至在寒冬腊月垂死挣扎。
你来自天空,我无限憧憬的天空。以后的我也常常躺在你爱的梧桐树下凝望你的家乡,你究竟来自哪里,居住过哪一片云朵。为何从那片蔚蓝中俯身拥抱这棵光秃秃的老树,这一连串的问号对于当时的我是深奥的,就对现在的我而言也是难以捉摸的。
清晨迎着第一缕阳光在泛着鱼肚白的黑白夹缝中盘旋而至,飞过我的头顶停驻在梧桐树强健的臂膀上唱响这个季节少有的乐歌。树下的我抬头仰望着树上的你,记忆中你我从未有过只言片语,却好似在一个目光的交错中读懂了彼此的全部。
即使在丰收的秋日,梧桐树叶从未结果,有的只是金黄色的叶片,摇曳在枝头亦或是随风四处散落,为秋这一季节涂上它特有的颜色。而你,不属于这个季节,却为何迟迟不肯离去,纵使凛冽的风使你瑟瑟发抖也从不肯低下高昂的头,在我看来像极了一条在滚滚洪流中逆行的鱼,抵抗着既定的宿命。
久久凝视,腿似乎已埋入半截黄土,我模糊的看到两种人生,一种是梧桐树,一种是你。
这棵来自悠悠岁月的老树,在漫长的寂寞,春夏秋冬反复交替的水深火热里依旧扎根黄土,枝指蓝天,不言不语安详的顺从宿命站成永恒细数流逝的岁月。
而你呢,本应随着那些远去的鸟去向温暖的南方,却留下来向这反复的季节宣战。每日亲吻逐渐冷了的天空、土壤,在悲风中鸣叫,在雨还未滴的天空中翱翔。
我清楚的感觉自己和你一样冷的瑟瑟发抖,便急忙着添加衣物,将自己裹入一篇温暖中越陷越深,而你却仍旧身着几片轻羽。
阳光透过窗洒在我蓬松的头发上,向我脸上蔓延。我猛然惊醒,为何今日没有听到你的鸣唱。急忙穿衣出门抬头仰望,天空与梧桐树都没有留住你的身姿,我却久久不肯转移视线,心中渴望着你的意外掠过。不肯也不愿低头找寻,那不属于你,你的家乡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你执着着一棵光秃秃的老树。我不解你为何倒在我的脚下,或许梧桐树更懂你抖落身上仅余的叶为你披上金黄色的外衣。
你只是一只鸟在一个平凡无奇的入冬时分死于一棵梧桐树下,却不仅仅是一只鸟,我仿佛看到的是逆流而上的鱼在洪流深处向上翻起的白色肚皮。
弯下腰捧起一抔土,洒在你身上,却与那金黄色的外衣摩擦出沙沙的响声,将你葬于此永久的陪伴着这棵老树。
风吹得更紧了,使劲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在最后的回眸中我仿佛看见梧桐树在寒风中抖动着光秃秃的臂杆低声悲泣。
土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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