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星期天,不想窝在家里一整天。夏末的天气不像之前那样的蒸煮了,艳阳的炙烤下偶尔吹过一丝丝凉爽的风。最近老是想回到我上大学的Z城看看,上次回去已经是五年前了,虽然我谈不上喜欢那做城市,但它却已然成为了我生命中一部分,毕竟那里谱写了我四年的青春。
天朗气清,气温30度,适宜出去走走。去Z城坐高铁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时间尚早,我决定动身出发。我给安阳打电话,问他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做吗,他说还没想好。我说我想去Z城玩,要不要一起,他说好,于是我们约好车站见。不需要带太多东西,我拿出一些小东西和充电宝,准备好了便出发。
车站见到了安阳,他比我还轻松,连包都没带。我们买了最早一班的车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刚一出车站,我就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特有的文化。五年没踏上这片土地了,它还是一样的熟悉,对我而言它永远是一个青春的城市。
发什么呆呢?安阳打断我的思绪。我感慨一下时光匆匆,安阳却不以为然,他翻着手机,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们来到这里有名的小吃街,这条街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虽然还是同一个街名,但是面貌已焕然一新。有几个我熟悉的老店铺还在,大多数都是新的陌生店面。安阳找到一家颇有人气的拉面馆,这里的小菜可口不贵。服务员端上来两大碗拉面,上面泛着厚厚的油花。安阳看我犯愁的样子安慰说,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啊,胖了的话我也不嫌弃。他可真会气人。
吃饱喝足,我们走出拉面店。走在Z城的街上,全都是大学时代的回忆。我们去学校转转吧,我提议。学校离这里不远,走路半个多小时。我们走过了一条条熟悉的街路,也感受到了这里新奇的变化。当路过Z城群众艺术博物馆的时候,安阳问我以前进去看过吗,我说从来没有去过。安阳说这次进去看看。
博物馆里凉爽安静,里面陈列着众多民间艺术品,有图案优美的瓷器,复杂的编织品,形态各异的木雕,琳琅满目的书画等等。我惊异这里居然藏着这样的一个博物馆,以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呢。可能大学时代自己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安阳饶有兴致的一件一件地观看,我跟着他,心想安阳居然会喜欢这些艺术品,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啊。
我们来到二楼,这里陈列的物品年代都有些久远了,虽然精心保存,但还是能看出积灰和泛黄的迹象。安阳驻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有些惊喜,示意我赶紧过去看看。那是一幅六十见方的丹青水墨画,画的是从高高的山涧里流下一汩湍急的溪流,山坡上枫树的叶子已经红了,在山坳里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几间炊烟袅袅的房舍。
画的题辞是半红半紫秋山树,曲径深处有人家,乙亥年画。距今最近的乙亥年是95年,说明此画已经快三十年了。除了这些,我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安阳提醒我,看这幅画的印章,我俯下身仔细看那红章里的字,方方正正写的雪墨二字,旁边还印着一只山羊一样的图腾。啊,我一下子明白了,这幅画的印章,以及那只山羊的图腾,说明了它和安阳家里的那副水墨画是出自于同一个叫雪墨的人。
在安阳的书房里,他的座椅后面的墙上就挂着一幅水墨画。那幅画我仔细看过,虽然没有具体日期,但从运笔和纸张的泛黄程度来看,显然那是雪墨更早时期的画作,画幅也只有这个一半的大小,但印章和图腾都是一模一样的。安阳跟我讲过,那幅画是他奶奶在十年前送给他的,安阳的奶奶现在已九十多岁高龄。对于雪墨这个人,奶奶一直心怀愧疚。雪墨是安阳奶奶的初恋情人,可是家里人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就给奶奶包办了婚姻。这幅画是当时雪墨送给奶奶的定情之物。得知奶奶结婚后,雪墨从此意志消沉,选择归隐避世。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就连奶奶也没办法找到这个叫做雪墨的人。
博物馆的管理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他看到我们正在看这幅作品,就上来搭话。他说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当管理员了。记得二十多年前,有一天博物馆里来了个衣衫不整的大胡子,他捐给了博物馆一幅画,就是这幅画。当时他还打趣的问,这画里是那座山啊,那大胡子一本正经的说,就是城郊十公里外的那座野村山。
野村山。我和安阳互相对视着,安阳眼里闪着光,然后他对我说,我们这就去看看。出了博物馆,已经下午两点了。安阳找到最近的公交站,去野村山要先到城郊,然后坐郊线的车才能到。我问安阳时间来得及吗,安阳说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吧。于是我们坐上了去往城郊的公交。公交车一路不疾不徐,正好路过我大学的正门口,远远看去,学子们依旧是青春洋溢的样子。没有下车,我只能回头望望。
公交车的终点站,也是我们下车的地方。随即公车掉头回程了,丢下安阳和我在这陌生的地方。这里远不如市中心热闹,没有什么人,偶尔有路过的农民阿婶提着装有农物的包裹,匆匆赶路。似火的骄阳虽然已经很斜了,但仍然烤着马路发出层层热浪。公交站桩有些破败,从地砖的缝隙间长出的一丛丛杂草已经有膝盖那么高了,随着热浪左右摇曳。站牌已经褪了色,上面只有两个线路的公交,除了我们来的那个,另一个就是通往野村。
一个阿婶也来到这里等郊车。安阳去搭话。阿婶说这个车半小时才有一趟,平时去野村的人不多。十年前政府曾经开发那里作为景区,可是人气一直也不怎么旺,后来政府也就放弃管理了。怪不得,能看出这里曾经有过人文的迹象。
郊车来了,我们上了车。一路上坑坑洼洼的,我们也随着颠簸,二十分钟后终于到野村了。野村里有些农房,是当地农民的住处。野村山就在眼前。
没有其他的路,只有一条小路上山。太阳更斜了,我们加快脚步。山林里要比外面凉爽,这里大多数都是枫树,现在枫叶还是绿色的没有变红。我有些口渴了,可是这里连一个卖水的小摊都没有。山路崎岖,就在最艰难的时刻,安阳看到了山腰上有座红瓦的小屋。
我们来到小屋门前,可门是锁着的。上面挂有一块牌子,写着今日有事外出,书法字体别具一格。我们绕着小屋走,边走边从窗户往里面看。从屋子里的陈设看,应该是有人住在这里,都是些平时起居用的生活物品。东面有一间屋子里有作画用的毛笔和一卷卷的布头。我们绕到小屋的后院,小屋后院正好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小石桌和几个小石凳。我们坐在石凳上,休息一会儿。正是在这半山腰上,能看到山的全貌和山下的景色,隐约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雪墨应该就隐居在这里,此情此景,不正是博物馆里那幅画作中的景色吗!
可惜今日寻隐者不遇。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得趁天黑之前赶紧下山。当回到山脚下的时候,炫丽的粉紫色晚霞已经映红了半边天,远方的几间农舍已经生起了炊烟。好美丽的景色,我情不自禁的感慨,舍不得挪动脚步。傍晚空气里夹杂的丝丝凉爽的气息,那是在大城市里闻不到的乡村气息,充满着野性和自由。安阳看到我如此陶醉,开玩笑的说要不你今晚就住这吧,我说如果明天不上班,我今天一定要住在这儿。
我们慢慢的朝车站走,不知现在几点了。我打开手机看,可是手机已经没电了。我从包里找充电宝,可是找不到充电宝,我忽然想起来,虽然早上放到桌子上了,可是我根本没把它装进包里。诶呀,这下可怎么办,我问安阳他的手机还有多少电,他的也所剩不多了,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七点了。
站牌上的小字写着末班车十九点。难道我们已经错过末班车了吗,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紫色的晚霞消失了,黑暗包围了我们,四下里很安静,只有恼人的昆虫鸣叫声此起彼伏。我们等了一会,此时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安阳终于说到,看来今晚真的要在这儿住了。
一股绝望感涌进了我的内心,我说你倒好,你们全公司你说了算,可是我怎么跟我的领导解释啊,回不去我可就惨啦…我这么着急,安阳却一点也不担心,他还半开玩笑的说,他要是敢解雇了你,我就敢养着你!我说这种情况你还在开玩笑,我都要急死了…
安阳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亮光。我焦急的对他嚷道,怎么办啊,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可是他却直接低下头来吻住了我的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于是我推开他气愤的说,安阳你到底在干嘛呀?安阳狡猾的说,今晚你可是要和我一起在这儿过夜了,你逃不掉了。说着他反过来把我推到站牌下面,再一次凑过来亲吻我的嘴。这一次我妥协了,因为他温柔而霸道的吻带给了我无边的安全感,它确实化解了我此刻糟糕的心情,就这样,我们一起陶醉在了这片美丽静谧的乡间夜色之中…
过了许久,远处终于有了车灯的光亮,车子徐徐的颠簸着朝这里驶来。是郊车!时间正好是七点二十分,原来末班车发车时间是在那边的发车时间啊。于是我们赶紧跳上了返程的郊车。计划失败,我猜安阳有点失望,我倒是很庆幸。车子很快朝着城郊出发了。野村,改日我们还要回来的。
等到我们坐高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了,安阳送我回到了楼下,他说遗憾没能一起住在乡间,但要是能一起住在我的房间他也会很满意的。我说美得你,就在我家楼下,我和他分手道了别。
今天是值得的铭记的一天,虽然没能回到大学里去看一眼,但是却有了新的收获。陈迹了几十年的谜题,原来答案就藏在Z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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