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一大,就很害怕喜爱上什么。对物也好,对人也好。不像年轻,未经风雨,酸甜苦辣咸都像彩虹,走到天边也要靠拢。
不想用力去抓住占有什么吧,因为最终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带不走。就算为它喜怒哀乐,肝肠寸断;就算为它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就算如痴如醉,心授神与,它都未曾真正属于你。乃至这个世界,万事万物,空空色相,一切都是太虚幻境,幻灭方醒。
而一旦喜爱上,就会因爱生怖。害怕它生变,害怕它脱手,担忧它不见。
起初会让人狂喜,长久会让人痛苦。会牵动你的七情六欲,会让人拿不起放不下,进而成为一时乃至一世的作茧自缚。徒留只身一场戏,徒留此生一场梦。
最怕穷途末路,遭遇刻骨铭心。因为明了,这骨也是天给的,心也是天赐的,胆也是天借的,人生不尽归己,世界也不尽归己。何必徒动一丝欲念,枉增一份心机,多做一番纠缠,平添一笔恩怨?曾经的心如止水,演变成胸意难平。
从此风不再是风,月不再是月,云不再是云,你我不再是你我。人生何苦太痴缠,徒留不舍在一方。山水是伊眉眼,日月是他光华。迎风招人遐思,对雨教人憔悴,闻曲催人伤神。世间万物都因之增色,因之失色。再也回不到未知的从前,自然界的山水都失了本真的味道与生趣。
所以,情深之人不碰情,真心之人莫动心。怕作茧自缚,怕晚节不保,怕万劫不复。比翼鸟、连理枝、并蒂莲、双飞燕,天伦之乐也好,高山流水遇知音也好,都莫若逍遥自在江湖间,无挂无牵。
2020.5月前一阵,很怕院门未锁,招致小偷。为了院门,闹得邻里不快。一日上楼忽然哑然失笑。世间哪有什么真正自己的东西?又何惧偷走与否呢?它不过在世间换了一个地方。若有人因此受益,那便不是坏事。反正,小偷、邻居、家当,都是沧海一粟。三千世界,人生更是白驹过隙,你我他都是空空如许。又何来被偷?何须再锁呢?
而家园,无论是实际生活中的桃花源,还是追寻的精神上的归属,都是基因密码给我们释放了向往,掩饰其繁衍的真像。家园绝非终极自由的一部分,相反家园是自由的代价。爱是通往家园之路。没有爱的人,没有归属。有了爱的人,却没有了退路。
终其一生,未来的灵魂在与祖先设定的密码博弈。人生是爱与自由的零和博弈。
而我就算彻彻底底地知道了这一点,却无法真真正正地摆脱它的控制。恋恋红尘,依旧有七情六欲,仍旧不愿罢手,仍旧在出世里更深地入世,醉生梦死,大概这就是人间烟火勾魂摄魄的魔力。因为早知道最终一切要销声匿迹,所以便似飞蛾扑火,烈火雄心,销魂蚀骨也无甚悔意。
仿佛真爱永远不会消逝,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带着永久深邃的印记,来到一无所知的你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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