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时光在大雪里碎裂重组,我仍只愿坐在绵延无尽红莲里仰望灰色的苍穹,聆听云端上亡灵的歌唱。我想芙璃或许会骑着威风凛凛的独角兽高唱如巨浪澎湃的冰族战歌,战士的亡灵会高举折戟一同唱出不屈的精魂。
一百多年前的圣战里,罹天烬带着火族赢得了广袤的白色土地,而我,获得了如梦的春天和永恒的思念。
那场圣战,火族因为有灵力恍如天成的罹天烬,所到之处,无人可挡。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火焰燃烧到了刃雪城的风雪里,城头万年不化的冰,被火融化成红莲吸允的水。作为大皇子,我绝不可能坐在雍容的狐裘里,看着小皇子罹天烬独自领军厮杀,即使狂傲的小皇子向来都是藐视我的幻术。
就是在最后一战里,我遇见了芙璃。一见再不能忘她傲然临于天地的身姿。她骑着独角兽,舞动十指,化出无数的冰剑投向火族精灵,而能近身的精灵都死在她挥起的剑下。她的巫师长袍都成剑削开风雪,凝聚的灵力绕身流转,火族红色的血液点染精致的面容。她的瞳仁里,是万里积尸的悲怆与孤注一掷的英勇。她指挥着残存的族人,结起屏障,保护摇摇欲摧的刃雪城。独角兽眼眶欲裂,载着它的主人,踏碎汹涌来的火焰。
我冲到她身前,一次次接住锋利的冰刃,却又暗自挡下火族精灵的攻击。她很快看出我的小把戏,于是瞪着我,更加恼怒地凝结锋利的剑。
我突然希望这场战争永不停止,那样,我就能一直逗弄这个冷峻神勇却又有点像个小女孩的女将军。
可圣战终是要结束,就如红莲的烈焰也有凋零的时候。号角与哀嚎弥漫的战场因罹天烬与冰族国王同时倒下而短暂地静默。火族难以相信天宠的皇子也会流血会死亡,而冰族因为他们的神的倒下,彻底绝望。可我看见罹天烬幻化出的红莲,只觉,我狂傲孤独的小弟弟如同霰雪鸟一般,等来了万物生的春天。我想我的温暖,也该流浪而来。
我捡起芙璃掉落的长剑,交还给她。她像是大梦一场方才醒来,剑指烈焰,几乎是嘶吼着:冰族之魂,永世不灭!
倾国倾城的女子啊,长袍之下也有誓死不屈的精魂。幻雪帝国的流萤,闪闪亮亮从冰雪的边缘颂唱而来。
冰族终是败在了熊熊燃烧的红莲图腾之下,父王终于坐在了玄冰王座上。可他苍老的皱纹里,都是泪水。他张狂不驯的小儿子、最宠爱的小儿子,在城破的那一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有留下解释,只留给他的父王满心的悲伤。疲惫的父王要我继任王位,可我面对无限延伸的疆域和万众的朝拜,只想到阴冷的牢狱中去。
芙璃终是被降了,即使我是皇子,我也保不住冰族的人们。即使后来我成为了至高的王,也改变不了芙璃要遭受最严酷的刑罚的事实。
我到牢狱里时,芙璃正被烈焰灼烧,她高抬着头颅,呢喃着一个个冰族人的名字。她在风中起落的银发,正逐渐变成灰烬,她年轻的容颜变得干裂,她的灵力与生机被火焰吸食着,这痛苦,如同无数的虫蚁在身体里撕咬。
我说:芙璃,芙璃。
她看着我,居然笑了笑,她说:我听说,在火族的国土上看见的红莲最美,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她嘶哑的声音远比她的冰剑要锋利,一剑一剑,切割在心上。
我几乎用尽全部的灵力才把火焰熄灭,我抱起她,穿过万重风雪,渡过奔流冰河,走到红莲绵延的地方。
我突然恨起了离开的小皇子,如果不是他,幻雪帝国大概永远不会倒塌,芙璃会永远骑在独角兽上,长袍缀着发亮的灵力,长剑潇洒,眉目凛冽。
芙璃靠着我的肩膀,微眯着眼,看似乎没有尽头的怒放红莲。阴沉的天空难得把云层拨开,明亮的光从一块块断裂处直射下来,乌云渡上了金边,风吹动,万花摇曳,霰雪鸟鸣叫不已。
芙璃低声说:好漂亮啊……要是能……
我流着泪问:要是怎样呢?芙璃,芙璃?
要是能早点遇见,要是能对酒饮雪,要是能让霰雪鸟快点叫来春天,要是能看见风雪不再一落十年,要是能有红莲与幻雪相存不灭,你可愿与我同眠与我相老流年?芙璃,芙璃。
一梦――《幻城》同人文一笔一墨一世界,一字一文一场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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