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直在翻来覆去地听一首歌——陈粒的《当我在这里》。
这是大电影《我在故宫修文物》的主题曲。
其实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是在B站的推荐栏,那时《我在故宫修文物》还是一个只有三集的纪录片。我作为一个向来对文物很感兴趣的人,又看见题材是少见的文物修复,自然要一探究竟。纪录片总共只有三集,可短短三集却包括了青铜、钟表、木器、漆器、书画、陶瓷组、百宝镶嵌和织绣的众多内容。个中文物之精妙,师傅手艺之高超,令我叹为观止。
然而没想到,冲着“文物”而去的我,却被一个个修文物的“我”圈了粉。
故宫文物修复师,这个我以往听到看到总感觉很遥远的名称,终于以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出现在我眼前。
在纪录片中有这样一句话——“他们视自己为普通的故宫工作人员”,我觉得这句话极为准确地概括了修复师傅们的状态。钟表组的王津师傅说话永远云淡风轻,所思所想都是如何把钟表还原成巅峰的状态;陶瓷组的纪东歌会略带骄傲地向着拍摄人员炫耀说“陶瓷有意思吧”;织绣组的陈杨忍受着缂丝的费力费眼,努力地将这门手艺传承下来……他们修复的一件件都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传承的珍宝,可他们只是修着,不见自傲,不见浮躁。他们修文物的所在,是故宫里简朴的小院子。小院子里不止有文物们和师傅们,还有花鸟们、“宫廷御猫”们和瓜果树木们。这些特别的物事也构成了师傅们平日里特别的乐趣——喂猫喂鸟、养花种树、打打杏子……这处小院的时光仿佛一块砚台,师傅们认认真真地磨着墨,我们这些看客得了几缕墨香便仿佛能从日常的忙乱中偷得片刻安宁。
而除了“文物”和修文物的“我”外,这部纪录片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意义,是让我明白了“修”的意义。
之前看各种墓葬发掘现场的视频和文物修复的消息时,常常会看到这样一种观点——“考古不就是合法的盗墓么”“文物修复之后和出土时完全不一样,这样真的好吗”“就是挖人家祖坟,还好意思说考古”……每每面临这种观点,我心知不对,可又见识浅薄,竟然无从辩驳。这也常常逼着我去思考:考古的意义是什么,文物修复的意义是什么?
而《我在故宫修文物》中,木器组的屈峰有这样一段话:“文物其实跟人是一样的。你看,我们从过去最早的时候说,玉有六德,以玉比君子。玉就是一块破石头,它有什么德性啊,但是中国人就能从上面看出德性来。所以中国人做一把椅子,就像在做一个人一样,他是用人的品格来要求这个椅子。中国古代人讲究格物,就是以自身来观物,又以物来观自己。所以我跟你说,古代故宫的这些东西是有生命的。人在制物的过程中,总是要把自己想办法融到里头去。人在这个世上来了,走了一趟,虽然都想在世界上留点啥,觉得这样自己才有价值。很多人一般都认为,文物修复工作者是因为把这个文物修好了,所以他有价值,其实不见得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方面,他在修这个文物的过程中,他跟它的交流,他对它的体悟,他上面已经把自己也融入到里头。文物是死的,要文物干什么,要文物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它传播文化,对吧。不是说文物就是为了保留一个物品放在那儿,那没有什么价值。”
感慨万千。
看了这段话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思维一直局限在“物”上了——这个物价值几何、这个物形态怎样……我全然忘了,物是人制而服务于人的。
我们更应该看重的,是这个物能为现在的我们,以后的我们带来什么。
由此也引发我对“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另一种想法——若是能通过物向外界传播思想,自然是好的;若声音尚自弱小,也可在制物的过程中,观己之心。古人借由文物传达自己的审美意趣,今人借由文物探寻千百年前可能终此一生也无法经历的生活。观物知追思,格物可致知,文物历经坎坷的流传才有了意义。
“当我们与各个展厅里这些保有完整品相的文物擦肩而过时,是否知道它们曾历遍断裂残损和惊心动魄的修复。”
“一代代修复,一代代观摩,我们的民族性格和审美,也由此塑造。”
当我在这里,当我和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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