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老八如是。

王老八得了癌，大伙听了没觉着可惜。

他刚满50岁，事业如日中天，开着豪车泡着女人，享受着土豪男人的标配。他也在村里做支书，城中村的地，政府整一块，个人租一块，找他办事儿的人不少，连镇长都和他称兄道弟。

老八没文化，但嘴皮子溜，胆儿肥。明里暗里干了不少搞钱的事儿，做工程的工地上死了人，拖着不给家属安葬费和抚恤金，被告到了法院，他也没给多少，据说他认识的人多有门路，黑白通吃。照例，他也搞女人，在老八嘴里，女人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他的女朋友不少。八婶忍气吞声惯了，也常常被老八打到鬼哭狼嚎，有一次打断了一根肋骨，住了回院。但八婶不打算离婚，她得吃喝，好搓麻将，老八对女人都大方。

也有不少人找老八办事，他倒也仗义，只要你烟酒拿着抬举着，老八很受用。有亲戚朋友和老八借个万二八千的，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兄弟，拿去花！有了再还，没了就当哥给你娃的压岁钱。”

所以啊，人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好坏掺半。

自从老八病倒了，来看他的人倒也不少，有顺道哭穷的，有表示痛心的，也有来抹眼泪的，比如外头养的女人和哥们家的几个媳妇。好兄弟镇长一次都没来，避之唯恐不及。

八婶忙前忙后伺候着，老八拉着八婶的手，哽咽地说：

“媳妇啊，我死了以后把钱都交给你管，外头的婊子们一分钱好处都别想得！”他还特地嘱咐八婶，丧事儿要风风光光地办，他这人活了大半辈子，就好个面儿。

有个兄弟给王老八带了些“好东西”，贵，但在疼得嗷嗷叫的时候吸上两口，得劲儿。老八的求生欲还是挺强的，找了不少偏方，也请了几回神官驱邪。

年前，王老八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人世。大伙都说，这老小子风流潇洒了半辈子，死也值了。

出殡那天，除了本家亲戚，整个追悼会冷冷清清的，死了没能热热闹闹，风光大葬，这是王老八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