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业樟知道那些人所言不假，看那些人的衣着相貌，言谈举止，应该就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这些人可能当初就是为了占点小便宜，赚点利息，但他们本性善良，富有同情心，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不会要钱要到病房里，也可能听说董令昌车祸，怕人死了，自己钱没了。
但诚如豆丁所说，董令昌不赌不嫖，严苛清廉，无任何不良嗜好，那集资来的钱哪儿去了？
一个念头刚刚涌现，一声吼叫传了过来：“豆丁，你站住。”
这边两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高高大大的少年凶冲冲的跑了过来，那不是董老师的儿子还能是谁？
那孩子几步跑到豆丁面前，双目赤红，指着豆丁说：“你把我爸的钱交出来。”
豆丁愣了，他说的是什么呀？
卢业樟看着豆丁，想起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若有所思。
孩子的话刚落音，董师母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她一脸赤白，再不见了往日的优雅端庄，董老师的车祸让她一个早上苍老很多。
她一见到儿子，一巴掌就打了过去，“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然后转过来，微微的弯了弯腰，对豆丁满含歉意地说道：“豆丁，孩子年幼，不懂事，别听他胡扯。”
“你骗得了我爸妈，你骗不了我。”那孩子梗着脖子喊，眼里全是泪。
董师母气得又是一巴掌拍过去，“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让你爸快点死？”
那孩子这才闭上了嘴，但那双和董老师一样善良的眼里全是恨，豆丁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些愣，懵了，听着他们母子的对话，怎么像电视剧里的情节？
那自己是女主？怎么她这个女主有点冤？但想想好像电视剧里的女主都是冤种。
豆丁是个充满大智慧的姑娘，早上和那孩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了深深的敌意，她有些疑惑，但当时一门心思担心着董老师了，没往深处想。
现在听着孩子的只言片语，她知道董老师的事情绝不简单，而且和自己有关，她看向卢业樟。
身旁的卢业樟也有同感，他看着豆丁。
四目相对，一股信念从彼此的心中升起。
豆丁不再理会那孩子，她和董师母告别：“别的事情，我们以后聊。你照顾好老师，我晚上再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董师母连连道谢说：“欠你已经太多了，怎么还敢麻烦你呢？”
欠我的？豆丁不动声色，说了声：“应该的。”便和卢业樟转身离开。
出了住院部，卢业樟说：“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现在能休息的了？”豆丁说，“你怎么看？”
卢业樟笑了，看似很奸诈，“我看你，既贪财好色，又谋财害命。”
豆丁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样子好像在想着什么。
“我比董令昌有钱，比他帅，比他年轻，你考虑下我，怎么样？”他半真半假的说。
“滚！”豆丁恨不得劈了他，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说笑！但不能否认，经过他的胡言乱语，她的心情确实好了些。
“那些要账的人说的没错，董令昌确实涉嫌非法集资。”卢业樟看着豆丁，严肃地说。“但是，钱哪儿去了？这是个关键问题。”
豆丁忙道：“我们去问问那孩子，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你觉得他会说？或者，他妈妈会让他说？”卢业樟想起董师母，那个女人应该知道的更多。
他想了想，发了短信给顾西城，约他一会儿见，然后强行要送豆丁回去休息。
豆丁冷静道：“去公司。”伤痛过后，她该解决问题了。
除了家，办公室应该是董老师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了，生活久了，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见她眼中清冷的光，卢业樟知她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不再言语，想着就顺着她意，自己在旁边陪着就好。
黑色的猎豹在路上平稳的滑行，一上午乱糟糟的，豆丁有点倦意，想闭目养会儿神，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这时候脑子格外清醒，想起董老师对她的种种，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卢业樟看着后视镜中的那个女人，清瘦美丽，与世无争，但他清楚地预感到，围绕这个女人，还会有许多事情要发生。
后面那辆白色面包车估计也是跟踪她而来的，卢业樟想着，从他们出了医院门就跟着，跟的那么紧，好像怕他们丢了似的。
如果不是豆丁在车里，卢业樟真想陪他们玩玩，也不想想我卢业樟是谁？敢跟踪！小儿科！
到了瑞都生物科技，豆丁让卢业樟回去，卢业樟不从，像保镖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现在他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看看董令昌的生活环境。
豆丁怼了他好几次，他笑嘻嘻的，也不放在心上，左看看右看看，像个无所事事的混混跟在豆丁后面，实际上步步留心，事事在意。
他发现瑞都生物科技的人，虽然看起来和豆丁有说有笑的，但似乎有些怕她，那个叫番茄的漂亮小姑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猛地看到豆丁，吓得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你平时对他们很凶吗？”卢业樟问道。
“没有呀，我也纳闷，前几天刚和他们吃了酸辣粉，还被讹的付了钱。”豆丁不解，半天的时间，这些小姑娘转了性了？“随她们，这些小姑娘，经常神神叨叨的。”
豆丁带着卢业樟径直进了董令昌的办公室，一推开房门，卢业樟就彻底信了豆丁所说，董令昌过着修道士一般的生活。
办公室很大，只是大而已，空荡荡的，只有办公桌和几张会客的椅子，对着门的是整整一面墙的文件柜。
仅此而已，房间里连一盆绿植都没有。
这能是一个央企领导的办公室？
卢业樟震惊地看着豆丁，豆丁点点头，这个办公室她来过好多次了。
“他家里差不多也是这样。”豆丁说，眼睛有点湿润，这就是她为什么不相信董老师非法集资的原因，否则，那么多的钱呢？
卢业樟紧锁着双眉，盯着那一整面墙的文件柜。
“你别盯着它看，那就是文件柜，后面没什么机关。”豆丁说，“每份文件我都熟悉。”
“我想起了《人民的名义》里的赵处长，贪了2亿却不敢花，都藏在墙里面。”卢业樟慢吞吞的说：“我在想老一辈的人都是这样吗？比如你爷爷。”
“我爷爷还行吧，毕竟他基本都是生活在军区大院的，”豆丁想了想，“我爷爷曾经在那个位置上，有太多的不自由。”
说着豆丁走到了桌子跟前，坐了下来，椅子上似乎还有董老师的余温。这张椅子，有些年头了，把手上的皮漆都掉了，豆丁想象着董老师常坐在这儿伏案工作，一坐就是一整夜。
她忽然有些心酸，趴在桌子上久久没有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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