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的时候去看望先生的外公外婆,平日里忙碌不停的外婆却常半躺在竹制的椅子上,偶尔还眯着眼睡一会儿,几乎不离手的烟也停了,我们在那儿待了三天,外婆几乎没吃什么,只是说身体不大舒服。
回去的路程上和先生聊天,感叹“空巢老人”越来越多,外公外婆的子女也都在外面,没人陪在身边。于是,先生提议每周回去一趟,我还半开玩笑的说能做到一个月看一回就不错了。
然而似乎为了实现先生的诺言,才过元宵节先生就急忙赶回老家,外婆住院了,情况不怎么好,医生说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肺细胞都坏死了,还有一个不明情况的肿瘤。
那段日子先生严重失眠,任何话题最后都会转到健康转到外婆的病情上,生活被担忧与祈祷填满,但坏消息还是传来,就这样被下了一个判决,此后是倒计时了。
先生像得了失语症,几乎不说话,戒了电视和手机,下班后不是擦车洗车就是扫地拖地,不让自己闲下来,怕情绪突然失控,尽管这样还是能看见他常泛红的眼圈。
三月份的第二个周末,先生看望老人回来,终于说起外婆的病情,令他更伤心的是外婆几个子女的态度。他做为孙辈,想用尽全力给外婆救治,哪怕只是减轻一点痛苦。
一个才过七十的老人,抚养了四个子女,又带大三个子女的孩子,如今躺在病床上,大家讨论的却是医不医治,轮流看望还是请保姆照顾。先生想为外婆争取更多一点时间的可能,却被认为只是增加病人痛苦和浪费钱。
是的,医生说了,穿刺有风险,也只是延长生命时间而已,但是可以更有针对性提出治疗方案,更有效的减轻病人痛苦。
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回家疗养,请了一个保姆,因为外婆病重而聚在一起的子女,一周以后又各自回到原点。
一个儿子留在身边,一月不到也开始想寻找新工作,不愿多做停留。
请来的保姆语言不通,外婆的请求大多听不懂,有很多活还是八十多的外公在做。夜里外婆痛苦地呻吟,外公心里也难受至极,因为他知道老伴是一个很能隐忍的人,一般的疼痛是不会做声的。
上周末先生回来,他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外婆已经瘦到不行,没有什么胃口,有时会疼痛到整夜睡不着,好像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我们能做的却几乎是零。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走了,留给我关于他们的记忆不多。我无法真正体会先生的心情。先生是外婆外公带大的,才过一百天外婆就开始领着了,直到初中那会儿才离开。童年少年里外婆的身影远远多过爸妈,那个看着他长大的人,如今却要老去,总有不舍不甘不信。
和先生结婚六七年里,每年都会看望外婆。记忆里外婆总是忙碌不停,临走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塞上两个红包,她总说一个是长寿包,一个零花钱一点点,有时打开一看就是给她们的钱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外公外婆种不少菜,也养几只鸡鸭,为的就是哪个子女回来可以带上一些走,吃上他们自己种的菜,自己养的鸡鸭。
人生的路有些人走得漫长,有些人只是匆匆一行。
可明明我还记得你喂鸡的样子,总是把玉米粒和谷子混在一起;我还记得你摘菜的样子,总是把菜杆子的皮去掉;我还记得你做麦饼的样子,把面皮擀得很薄很薄;你说小娃在去外面抽烟,你说这个菜种了很多,多带一点回去,你说鸡蛋都留起来了,你说被子都晒得暖暖的……
泰戈尔说,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就像抬足是走路,落足也是走路,可是我真的舍不得。
外婆愿你好好的,走过人生最后一程,愿病痛折磨少一些更少一些;你知道我们还会来看你的,我们已经说好了,要一起去挖山笋,一起去摘野莓,一起去采莲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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