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 星期五 晴
《山东青年》上的一篇《传统人.过渡人.现代人》有这样两段话:“真正的现代人,应该是朝气蓬勃、富有创造性、同时懂得方法、懂得尊重别人的人。”“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每个青年个体,应当有尽可能多的全球意识和未来意识,有紧迫感和危机感……”
年轻人不等于现代人。年轻只是年龄的标志,而“现代”不只是个时间概念,还意味着一些观念和意识的更新。
生活在现代的人,不一定心理和行为就自然跟着现代起来。
8月8日 星期六 晴
难忘的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小万,没有了,是自杀的。
是母亲不知听谁说的。可他们和我一样,并不知道具体原因。开始我有点不相信,怕他们搞错了,但是最后还是不得不相信,毕竟方圆十几里,这已经算是很大的事了。
她在东北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一封信还在说还有很多话没说,等“回来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为什么回来?又为什么自杀?我们虽然通信,但这些我一点也不知道。她在东北长大,也喜欢那里,初中一毕业她就跑回去了。她说她学了裁剪和缝纫,我想将来她肯定会是个好裁缝,还会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就是没想到她会死,会自杀。
我更没想到三年前的匆匆一别,竟然是永别!
我们是同学,也是朋友,我们写过那么多信,我却不知道她的痛苦。一点也不知道!那我还算是朋友吗?
我从十五中转到一中,和原在一中的她分在了一个班一个组。短短一年,两个学期,我们俩成了好朋友。上课时,她坐前边,我坐后边。下课活动,她也总爱拽着我胳膊,让我教她唱那首《南屏晚钟》。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它的行踪,只听到那树摇风。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森林它一丛丛,我找不到它的行踪,只听到那南屏钟。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
我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特别喜欢那首歌,那首歌里有她喜欢的树林呀!
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肚子里还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道哪句是头,哪句是尾,回家再说。”
但现在回来了,却再也不能说了!
这个长得那么象日本电影《血疑》里的幸子、眉眼一笑弯弯、露出嘴角一个小虎牙可爱又调皮的女孩子!这个被我拒绝教唱歌时象个淘气的孩子似的皱着眉撅着小嘴扬起手里的拳头捶我肩的家伙呀!……你有什么苦楚让你这样决绝?你才十八岁!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
我还在等你告诉我你寄给我做书签的是什么树上的叶子;还在等你给我讲你在东北的故事!
你说“东北是我的故乡。夏天的森林可好看了,山连山,山头挨着山头,黑黝黝的树林,树底下有人们爱吃的香菇、野葡萄、山苹果、李子、榛子和枣……”
还有“这里下了两个多月大雪了!没有人走的地方,一脚踩下去,都没到膝盖啦!”
可这些都没有留住你。
是姑姑养你养烦了嫌弃你了?还是你看中的男孩让你伤心了呢?还是姑姑家和你的父母有矛盾,让你夹在中间无法决断?
怎么能对自己下得去狠手?最后的时刻,要承受多大的绝望才下定必走的决心?
现在你站在云端俯视我们这些活着的众生,想起你的微笑就让我觉得我们都不配面对你的灵魂。
8月9日 星期日 晴
我用自行车带母亲去乡医院看病,回来的时候去了倪家村,这是小万儿的村子。
我们一块儿去住这村的一位姨家打听她的情况。
原来她们还是邻居,住得很近,小万儿有时还会帮他们干活。她说她活着时打扮得可好了,有说有笑的,没人说孬。嗯,我说。我知道她会做衣服了。
她是喝药死的,那天晚上村里演电影,她在村外的棉花地里喝农药死了。她把自己的照片和所有衣服都用剪刀剪成了碎片,一点也没留……
她母亲是老师,大家猜测是因为偏袒她姐姐和她弟弟。她奶奶对她好,跟奶奶感情深。因为她幼时得过“婴儿瘫”(脊髓灰质炎),不到一岁就跟奶奶去了东北,在那治好了病,一直生活到十三岁。后来回家上完了初中。
我这才知道,她上学时为什么不参加早操和体育课,她的一条腿走路也有点一拖一拖的了。
她临死前写了几句话:好心的人们,我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象无头的苍蝇到处碰壁,我走了。
这是她的遗言。
我没有去她家。她的母亲不知道她有我这个朋友,也不知道我手里还有一张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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