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中国历史上最独一无二的雪夜吧。
空灵、浪漫、梦幻、畅快,可能都不能形容它的极致美好。
1600年前的一个冬夜,大雪纷飞,银装素裹,万籁俱寂。
浙江绍兴山阴,辞官后赋闲在家的王子猷,一觉醒来,正是午夜。
王子猷,就是王徽之,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一生随父,率性洒脱。
听着窗外簌簌雪落,王子猷睡意顿消,打开窗户,远眺雪景如此多娇,当下便兴致盎然。
遂叫来童子,斟上佳酿,摆上小菜,自饮赏景,好不快活。
意兴阑珊之际,王先生情不自禁,一边起身踱步,一边吟起左思《招隐诗》:“杖策招隐士,荒途横古今。白雪停阴冈,丹葩曜阳林……”
抑扬顿挫间,他忽然想到了好友戴逵。这位老兄是在泼墨作画,还是在弹琴长啸?顿生拜访之意。
戴逵可是住在百十里外的嵊州剡县啊,山高路远雪深,到那里还不得一宿时间。
还管得了这个。王先生一挥手,让童子收拾妥当,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一夜,王先生一路吃吃喝喝,一路泛舟赏景,绕过九曲十八弯,清晨雪霁日出之际,便赶到了戴逵家门前。
然而他并未叩门造访,只是凝望了戴家片刻,便又是一挥手:打道回府。
童子惊诧地几乎掉下下巴:“先生,还没进家门,咋又回去呢,天寒地冻的,闹着玩啊?”
王先生淡淡一笑:“我是乘兴前来,兴致已尽,自然返回,为何一定要见到戴逵呢?”
戴奎事后闻之,哈哈大笑:“徽之不被常礼束缚,随兴随情,真是我的知心好友啊。”
自此,“雪夜访戴”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传了上千年,经典永流传。
明代文学家凌濛初为此不胜感言:“每读此,令人飘飘欲飞。”
王子猷雪夜访戴,戴逵家的门进不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乘兴而行,兴尽而返,无任何目的,只是为了尽兴。
在“兴尽而返”的一刹那,旷达的心境、意趣的志向、纯真的友谊相互交融,展现着王子猷的率真品性,让他找到了最幸福的人生。
今天,曾几何时,受制于既定规范和常理常情,人们的生活没有了随心而为,人际交往也渐渐失去了本真的兴致兴味。
但我们依然可以在利益交织的尘世中,看淡一些困扰,看轻一些目标,尊内心而轻外物,追本真而略欲望,让人生姿态变得自由舒展。
人生,就是一场雪夜访戴,努力葆有率真的情操和纯净的心境,方能到达开心生活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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