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豌豆
岸
曾有人想在这条河上搭一座桥
可每个人看得到尽头，却看不见岸头
大河之上，雁字回首
撩动着我的心脏，使我无比局促与焦躁不安
直到十年二十年后
当我能一跃瞥见那心心念念的之字
一个花白胡须的老头
他冲河中的无数生灵笑了笑
然后仰面扎进水里。眼底的雁也飞走
深海
深海中的鱼儿很少有歌声
他们总喜欢在尾巴绑上
沉重的铅云和灰白的沉船尸骸
从我的爷爷的爷爷开始
他们就用脊背这把錾子一点一点地砥励
修补这条被岁月压得坍塌的道路
而我在思想上造出了一双草鞋
每一根稻绳都经过茧子的磨砺
但滚烫的沙砾却让脚底板
长出一个个血红的水泡，原来啊──
深海下的鱼儿和阁楼上的居民
都有着无法行走的软肋
如果我
如果我是一只飞鸟
我定能飞过那传说中的弱水
一定要飞遍神界三十三重天
赏尽三界千树万树花开
如果我是一头狼
我要贪婪地吸食黑夜的精华
要做一个密林的匍匐者
有着坚定的目标。我要做草原的主宰
血液中的兽性基因使我发狂
但我是斥鷃，是蜩，是学鸠
幻想着成为远古的鲲鹏、凤凰、扶桑的金乌
我也只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
终将在狼族的角逐中露出马脚
如果你
如果你把失意种在心窝边上
如果你把失恋种在悬崖的高度
如果你把死亡种在厚厚的清石板下
如果你发疯般地执着等待
等着失意在心窝边上开出妖艳的花朵
等着失恋在悬崖长出翘首的百合
等着悲伤的种子破土而出
等着怯生生挂在树巅的果实
希望你不要折断艰难伸出的枝干
希望你不要砍掉他的青蔓枯藤
希望你不要将它们连根拔起
希望你不要将他焚烧成灰
因为你不知道时光
它把孤独和荒唐永远烂在了土里
定义自己
不要将自己五花大绑，抑或脱得一丝不挂
不做鲁莽的猎人，远远惊醒打盹的家人
为他们盖一张毯子，为他们微微的鼾声紧一紧
毯子的宽度。然后，轻轻地爬上屋顶
为思想的鸟儿腾一个地儿
为困顿的自己打一个地铺儿
头枕星空，想起天边的彩霞
想起密林里的扑通心跳
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呓语。在梦境的大地上
我们终于与虚无的自己相见
我也曾许多次定义你我的相见
像定义男人与女人的距离
但它从来都像爱情那样迷蒙
不过，如果一个人放弃了逻辑
他一定会成为另一个宇宙的主宰吧
当你我十指相扣
却有一排排栅栏将你我隔开
你在内，我在外。它看着就像一个心室
无论怎样都无法冲开。我是大脑，你是心脏
原来，即便是我们自己
也只配做一个几十年的守梦者
乱人
一个人由很多部分组成
就像一个灯笼要由很多纸张才能糊成
那么如果一个人是个乱人
他又怎能熟练地控制自己的手与脚
更遑论做一个有条有理的人
拼接的就是拼接的吧
谁叫当初爸妈的爸妈的爸妈的爸妈
偏偏将腿安在了离心脏最远的地方
我想不明白──
为什么我们明明有了心脏还要安个脑袋
它们是那么不协调
但可不是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强迫症
恁是要把自己大卸八块
还是有不少人在拼命地拉扯着
破碎的肉块
以至于将自己扯得无比修长
赫尔墨斯
请收下我这失落的魂灵
众神的使者，亡灵的接引神
我是您忠诚的信徒
在这没有信仰的时代，我是您
唯一歌者
我将所有积攒的、偷来的、抢来的
盗来的奇想的时光
统统关进黑匣子
全部驱逐进黑色的森林
我将深入森林寻找那命中注定的遇险
你的滑胥衬托着我的心虚
如果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局
下一刻彼此会轰然摊牌
即便输得一败涂地
也依旧要彰显你的英雄伟力
图片/袁文君
走着走着，忘记了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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