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食堂打饭,遇到快言快语的刘阿姨。刘阿姨很神秘地对我说:“你等哈来我宿舍找我。”
“有什么事情吗?”我问。
她小声地说:“没有。请你来玩玩。”
“对不起,等哈我要去上家教。”我很礼貌地拒绝她。
“这么说吧,我想送你点东西。有个人送我几双鞋子,我想让你来挑一双。是新的。”
“新的我也不要,我没有接受别人东西的习惯,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我就走了,但是心里酸酸地。为什么她要送鞋子给我?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穿着太朴素了,衣服也没什么像样的。鞋子整整一年,穿的是同一双黑皮鞋!不是我不想买一双新皮鞋,是因为我的生活费、电话费、书本费、学费要很多钱,具体多少钱我没有算过,反正没有1万5千是不能应付的。也不怪人家!
那么,这个刘阿姨是个什么人呢?刘阿姨就是同校一个物理学系的研究生的母亲。她来学校是来陪读的。她年纪约50多岁,高高的个子,稍微有点胖,短发,浓眉,宽脸膛。说起话来语速极快,嗓门也挺大,一听她说话就知道是山东人。她常年不变地穿着一件蓝色的工厂工人穿的上衣,下身就松松地套着一条绿色军裤,脚上穿的是一双解放牌绿色胶鞋。这种打扮如果是穿在一个学校打扫卫生的阿姨身上,一般也引不起什么注意。但她是个陪读学生的母亲。看见她的衣着,就可以知道她们家的经济状况不怎么宽裕。
她穿着虽然朴素得让人觉得会有些可怜,感觉是落后二三十年的衣服。但是,她的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的衣服平平整整,不落一丝尘埃,会让人平添一种心生踏实的感觉,这同时会激发起我对她的尊敬来。大地母亲就是这般厚实稳重的吧?我对她的理解,还有一种亲近感,因为她正如我们一样,在努力地朝着新生活、新希望奋斗。
认识刘阿姨是因为经常在打开水的地方遇到。可能是她主动与我打招呼吧,也就认识了。遇到的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她总会大着嗓子,热情地说:“打开水啊。”我也答道:“是呢。你也打开水啊。”再多说,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云南人说吃饭就是吃米饭,刘阿姨她们山东人说吃饭,就是馒头包子之类的面食。我观察到,一到吃饭时,她通常来回两趟食堂。第一趟,她把两个八磅水壶灌满开水,稳当当提回宿舍;第二趟,她拿来两个搪瓷碗,一个搪瓷碗买五六个馒头包子之类的装好,另一个搪瓷碗买四个蔬菜装着。一只手抬一个碗,抬回宿舍与他儿子一起吃。有时,她的手指上钩着一个小塑料袋,是一份白菜汤、蛋花汤、紫菜汤或者薄荷汤。经过特殊申请,刘阿姨陪读,和她儿子住一个宿舍。
我们偶尔地聊天。刘阿姨说她们是山东济南的,她们一般只是过年的那个寒假才回北方,儿子的火车票可买半票,她的是全票。那个城市,还有他的老头子。平时,儿子上学的时间和节假日及暑假,他们不回家。刘阿姨就是一门心思地帮儿子洗衣股、叠被子、打扫房间、打饭和洗碗。
刘阿姨平时闲着了,她会在晚上,特别是傍晚时分,在学校橱窗上撕揭白天各种人等来狠狠贴上的广告纸张。她做这种事的时候,手法很熟练,搜刮很是干净,还要来贴广告的人,第二次来基本上还得浪费很多的浆糊或者胶水。他们也许根本就知道,他们一面狂贴,刘阿姨只让他们的广告存活上一天!
我如果在校园里看见她撕揭到几张广告纸捏在手里,直往她宿舍方向走的时候,我要么是装作没有看见她,要么是马上拿出手机,立刻开始拨手机号码,假装在打电话。我不想让她遇上我的时候感觉难堪。可能是我想多了,她究竟难堪不难堪,我的确不知道。
有时,她还会很文雅地弯身拾捡被学生丢落在花台、小径、路面上的饮料瓶。她拾捡饮料瓶一般也是在傍晚时分。她绝对不会贪婪地俯身一个肮脏的垃圾箱,乱翻垃圾去寻找饮料瓶。
这些都说明刘阿姨是一个有自尊和某种心理底线的人。她这种行为也就是节俭地生活而已,与专门捡垃圾的人或以捡垃圾为生的人有很大的区别。她很明白她会做些什么,她不会做些什么,她不会无原则地做一些事情,做什么她都是有度的。她应该有一种身份感,就是她是一个研究生的母亲,她还得顾及儿子的面子和感受。
他的儿子,我也见过,长得高高的,也是胖胖的,不喜欢说话,老爱低头走路,憨憨的,一看就知道生活自理能力太差,怪不得需要她母亲来照顾读书。
当然了,她儿子只是读书,不做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也不做兼职什么的。他们一家的生活来源和他儿子的学业所需,就是刘阿姨夫妻二人的退休工资。后来,听说他儿子考试不及格,要重修。
有一天,刘阿姨在打饭的时候遇到我,她说:“我想送你点蜂蜜。”
“蜂蜜?”我沉吟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送我蜂蜜。
“这个蜂蜜是山东青岛的薰衣草蜂蜜。”刘阿姨说道。
薰衣草,紫色的花,小小密密地长着,很大很大一片,给人一种高贵、神秘的花……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薰衣草园,蜜蜂飞舞……
刘阿姨接着说:“景观性的薰衣草园,不太适合蜂蜜采蜜。薰衣草蜂蜜花期较短,花源有限,产量较低,是蜜中珍品。”
“哦,这个蜂蜜这么好!”我吃惊地说。
“我们女人吃蜂蜜很好,它可降血脂、降血糖、提高免疫力,也是美容护肤的好东西。不是我买的,是亲戚送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她说道。
“那好吧,我先谢谢你!”我说。
就这样,我接受了刘阿姨赠送的一小瓶薰衣草蜂蜜。
有时晚上家教回学校,肚子空空的,我会吃两片面包,用勺子舀两勺蜂蜜放在杯子里,冲上温水,然后用勺子搅拌几下,喝一口,薰衣草蜂蜜的味道,刘阿姨关心人的味道----有点甜,有点香,有点回味。
做为小回报,我给刘阿姨赠送过一个昭通苹果。她叫我有时间去找她聊天。我真地是太忙了,真没有时间去找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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