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同后期,我早已适应了船上高强度的生活节奏,还可以挤出很多时间来,甚至开始健起了身。
其实是因为在晚上吃肉喝酒太厉害,长胖了很多,衬衣都显得有点紧了,想在回家之前减减肥。
船上有一个员工用的小健身房,和一个客人用的豪华大型健身房。小健身房里器材很少,也旧,但是基本的跑步、练习哑铃这类需求是能被满足的。跑步机前也有小型电视可供观看。其实同事们基本都不在员工用健身房健身,都是去客人用的健身房。
我们是被允许进入客人用健身房的,不过要在晚上十点至一点之间,过了点保洁就要清场了,不可以再继续锻炼。那些肌肉发达或身形匀称的同事,一看就是有长期健身习惯的人,他们都是去客人用的大健身房里面练。
客人的健身房在十几层,里面很豪华,器械种类更全,偶尔也能遇见来锻炼的乘客。当船停靠在港口上时,晚上能透过窗户望见外面岛上的灯火,这种情景甚至让人隔着窗户就能想象到外面在空气中潮湿的海风。
托之前在健身房上过班的福,我曾经跟着教练训练过一阵子,不节食,仰仗着新手红利期的优势,有着半个月就瘦了十二斤的历史。
在回宿舍的路上,是一定会经过员工餐厅的。餐厅在晚上一点有加餐,会额外给下班晚的员工提供食物。有时候能遇到好吃的,比如披萨这类。我总会带着身上的汗味儿,在员工餐厅象征性地给自己解解馋,吃点凉的牛奶麦片粥,忍着食物的诱惑,好让训练成果不白费。
有一次在回宿舍的路上,快到宿舍门口,遇到了一个酒吧的酒保。又到了那个万年永恒的话题——他喜欢我。
碰巧他刚从宿舍出来,见到我就把我叫住了,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能和我聊一聊,自然不会轻易放走。
他人黑山共和国的,白人,在船上的鄙视链里,属于仅次于几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鄙视链上游,而中国人听到黑山这个词总会联想到黑山老妖,从而表露出玩笑的意味。
不过他人很好,在工作上很正直,这非常难得。我给他添过麻烦,不过在他的工作环境里,相比于其他人,只犯过一次错误的我是表现的好的了。
他有很多话题可以聊,好像在这里,如果男的有心仪的对象,话就能永久说下去。我们聊到了英语好不好的问题,他说很多来自欧洲小国的人,英语都非常次,他都听不懂,甚至连他的“百撒弄”也是如此。
“百撒弄”是一个西班牙语词汇,写做“paisano”,指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老乡,属于行话,大家都这么说。
他给我举了个例子,说他帮助了一个人,跟他解释了半天,终于懂了,那个人很感激,于是拍着他的肩膀,憋了一会,说了句“thank you”。
之后他也许在奉承我,说我的口语算好的,毕竟我们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互相都能理解,你也没有口音,这就足够了。我说谢谢。
我把身子倚在墙,在说笑之际他注意到我的氟斑牙,离近了看才发现,便问我怎么回事,我把小时候喝的水不好的原因告诉他,那个区域的小孩都深受其害,牙硬度不够,还容易有牙洞。他说牙齿很重要,他渐渐的把所有的牙都弄成干净漂亮的烤瓷牙了。
他听说我的合同期快结束了,所以想知道我还回不回来,我说不想回来了,想回去上学,这里的生活和我在书上学到的一点都不一样,每天都要偷东西、藏东西、和别人拌嘴,以保证客人有用餐工具,太多的“hard time”,而且长期在这干对身体健康不好。
他说别这样,他在酒吧上个月拿到了三四千多美金,如果升职的话,还会拿到更多,这些钱换到你的国家是很大的数目,你可以用这些钱做几乎任何你想做的事。我说那个是你们酒吧,在餐厅可完全不一样。
他同意我的观点,餐厅的领导都太差劲了。他说酒吧的规则很简单,如果不开心了或者吵架了,我们把门关上打一架,然后什么事都没有了,领导也管不到,也不会有人举报。
时间过了很久,他也看出我的疲惫。便说好吧,你回去休息吧,于是作势要抱我一下,我赶紧说我闻起来可不好,他说没关系的,鉴于他这个人还可以,于是我也就同意了。结果他又顺便亲了我脸一下......
我当时稍微有点儿愣,在我作出反应之前,我听到:“你闻起来像鸟儿一样,快去洗澡吧。”随后十分正常地说了再见离开了。
按理说我可以举报他性骚扰,这个船上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想想算了,不至于,亲一下就亲一下,不过什么叫我闻起来像鸟一样?闻起来像鸟这个奇特的评价还是第一次收到,我就一直在想鸟是什么味儿。
室友回来之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她,说:“唉,我被人亲了,一个酒吧的,黑山共和国的,他说我闻起来像鸟儿一样。”
舍友听到后就放声大笑,问什么叫像鸟一样?鸟味儿是个什么味儿啊?哈哈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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