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阿衡,“什么才算是成全?”
他只是摇摇头,也不说话。他蹲在一块黑色的大石头上,一手托腮,一手放在膝盖上。
我发现,他的头发后面冒出了几根白发。我笑他,这般年纪,便有了白发,定是想过太多东西了。
“快起来,别在那里蹲着了,像雕像一样,呆呆的。”
他原地一跳,一跃而起,这身高的对比,总让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在宇宙中的渺小,不是因为他高,而是这世界太大。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肯说几句话了。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成全,合乎他人的心意,便成全不了自己。”
“这样吗?那便自私一点吧,成全自己!”我有些失落,预料到他会这样说,可又不希望,这样的答案。
他又摇头,“不是,不该……”
“我遇见一个小家伙,我本该放它离开,却因为自己的自私,害死了它。”
“你是说,啾啾?”我该知道,他说的是那只漂亮的小青鸟。“或许是该成全,放它自由,便是最大的成全。”
他是那样地喜欢啾啾,一只不聪明的漂亮小鸟。
我和阿衡,在蝉鸣的季节里遇见它,阿衡看见它时,眼睛一亮。他为它系上长绳,抱回家里,安置在一个温馨的小窝里。阿衡骑着脚踏车,载着我,满大街的寻找虫子,可天上的直升飞机,早不知喷洒了多少驱虫药水。我好不容易,在一棵树上看见一只青虫,它的身上,有一根看不见的蜘蛛网,我捏住蜘蛛网,坐上后座,阿衡踩着脚板,飞快地奔向他家的方向。或许是太快了,那只青虫还是在路上掉下去了。啾啾依然不吃不喝,它老实地待在那里,或许在抗议它失去了自由。
阿衡说,“啾啾的死去,我并没有感到很伤心,只是当时,很后悔。”
我问他,“重新来一次,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它的结局不会变,我们的遗憾不会消失。”他的眼睛好像暗了下去,冬季的天气还是冷着的。
他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一个钥匙扣,递给了我,那是一个微笑的月亮。
“你看,我小时候总叫错你的名字,我还是喜欢月亮,圆圆的月亮。”阿衡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叫错了名字也不愿意改。
后来的某天,我们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在同一个太阳下对话。电话接通的那刻,我的心多跳了一下。
“阿衡,你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了,感觉如何?”
“不好,一点都不好。”阿衡的声音变了,没有从前那般好听了。“这样没有我想象的好,遇见了一些糟糕的事……”
“不想成全自己了,我想去成全别人。”阿衡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
“是吗,祝你好运。”
他说,他快回来了,会带着礼物回来。我听见他浅笑的声音,是遇见什么人什么事了。我还是觉得,人得先成全自己,才有能力成全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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