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结婚证,一家人在咖啡屋吃午饭,吃完饭紫衣回到自己家,打电话给母亲,告诉母亲已经领了结婚证。母亲很高兴。问父亲在干什么?母亲说,去老家伺候你爷爷呢。
紫衣一家是年初三回老家看爷爷的。爷爷一个人住,父亲再三邀请也邀请不来,只好过年过节回老家。年初三回老家是因为两个姑姑这一天都来串门,爷爷在哪里她们就去哪里。有两年爷爷在紫衣爸妈家里过年,姑姑们就来紫衣爸妈家里串门。
“爷爷怎么了?”紫衣问。
“摔了一跤。没有去医院,医生上门给检查的,说没大问题,只能在床上仰着。”母亲说。
“什么时候的事?”紫衣问。
“十来天了吧。”
“这下爷爷决定来咱们家了吗?”紫衣问。
“没有。听你爸说,你爷爷谁家也不去,让你爸和你俩姑轮流去伺候他。其实也不怎么伺候,就是过去给他做个伴儿。你爷爷吃饭很少,很有规律,生活基本上能自理,就是缺个伴儿,毕竟九十多岁的人了。”
紫衣想起那个倔强的老头儿,自己一个人再孤单,也不肯来爸爸妈妈家,现在是年龄大了,身边不能没人了,才不得不让子女到自己的身边去。
紫衣说,过几天我回去看看爷爷。母亲本意不想让紫衣回去,因为现在回去必然带着安公子,但是想了想,没有说出口。老爷子一直挂念孙女的婚事,现在算是有了结果,他们一起回去看一看,也是应该的。老爷子肯定会高兴。
紫衣给安公子说这件事儿,安公子非常心盛,立马就想去。可巧当天是个十五,紫衣老家的风俗,初一十五不是好日子,无论做什么事儿最好避开,所以总算挨过这一天,十六一大早就和紫衣出门了。后备箱里有适合老年人的牛奶燕麦蛋白粉八宝粥茶叶等等,马芹听说他们去看爷爷,专门从市场上买了两大包煎饼,这种煎饼他们家一直在吃,口感极好。安公子不高兴,说马芹,“人家老爷子会稀罕煎饼?”马芹说,“你甭管,老人家管保喜欢。”
两三百里路,用了接近三个小时,出城的时候红绿灯多,开不快;下了高速路不好走,也慢。好在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才不觉得时间久。
老家这边过年时来过,不过才两三个月光景,紫衣不觉得生疏,倒是安公子,因为生在城里长在城里,这种农村院落没有见过,所以格外新奇,加上现在农村的房子,一行一行都在规划线上,基本上家家都是二起楼,很是悦目。
车子三拐两拐就到了爷爷家。现在是因为路好走,全是柏油路,又是开车,所以显快,紫衣记得小时候,这个村子好大,走好久都走不出去。
安公子在爷爷家门口的小广场上停下来,紫衣下车,先喊爷爷,再喊爸爸,爸爸开门迎了出来,爷爷没听清是谁,在屋里大声喊,“谁啊?”
三个人提着礼物进屋,爷爷已从里屋挪到了堂屋的沙发上,还扶着沙发背儿不肯坐下来。紫衣到爷爷跟前拥抱了爷爷,爷爷已经缩小了好多了。
爷爷的注意力在安公子身上,一直打量着安公子,却没有说什么,直到紫衣给他们爷儿俩介绍,安公子恭恭敬敬叫了声“爷爷”后,爷爷才满脸笑着,笑成了一朵消瘦的菊花儿。
爷爷伸出手,安公子赶紧往前接住,同时扶爷爷坐下来。安公子看爷爷自己能够走出来,想着可能并无大碍,问爷爷摔得怎样?爷爷连声说,“没事,没事。他们都担心我,过来陪我,等我好一好,就不让他们来了,都有自己的家庭,来我这里就舍了他们自己的家!我饮食作息和他们不一样,他们随不上来。”
安公子惊异于老爷子九十多岁,思路敏捷,口齿清晰,问老爷子平时的作息时间,都是怎样保健的?
老爷子说,“我起得早,四点半就起来,梳头、按摩穴位、做广播体操。五点半喝上茶,六点半吃早饭,七点多出门锻炼,绕公路走一圈,十点半吃午饭,中午十二点午休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下午三点半吃晚饭,晚上七点半休息。都是按点来。这段时间腿不好,没有出门锻炼,其它都还一样。”
安公子看见茶几上有一本中医保健方面的书,很厚,打开着,圈圈点点的。老爷子见安公子打量那本书,就说,自己平时就是按着那本书上的步骤锻炼的。
老爷子坐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安公子和紫衣拿来的礼物,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对其它礼物反应一般,看紫衣手里提着的两包煎饼,眼前一亮,让紫衣打卡包装,撕开半个煎饼来吃。按时间点,紫衣知道爷爷的饭时已过,就给爷爷撕了很小的一个角,放在爷爷手里。爷爷放进嘴里咀嚼,直说好吃。
父亲午餐也已吃过,紫衣问安公子吃点什么?安公子说随便吃点儿吧,要不就吃煎饼卷大葱。安公子看见院子东墙那边有新鲜的小葱,还有大朵大朵的生菜,不施农药化肥,最是绿色环保的。紫衣笑着说,“也好,尝尝鲜,这些东西估计你很少吃。”
父亲没有说啥,爷爷执意不肯,一定让父亲去备上几样荤菜,让父亲去村子里的佳肴店买几样肉食。父亲听话去买,紫衣不肯,让父亲在家准备小葱和生菜,自己领着安公子去村里的佳肴店买熟肴。
卖熟肴的小店本身是百货店,紫衣安公子进门,屋里没有人,紫衣喊了一声,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从里边天井里走进来,招呼紫衣和安公子。紫衣注意到那个女人没有打量她和安公子,只是招呼她的买卖,这让紫衣多少有些吃惊,按说,村子里的小卖部,极少有陌生人来,有陌生人来到,多少得打量一下才算正常,这女人不卑不亢的,倒是有点儿奇怪了。
紫衣拎着猪头肉辣椒鱼往回走,艳阳当空,阵风习习,白杨树探身到足足有二三十米高的天空中,能听到杨树叶子“唰唰”的抖动声;苦楝子花藏在绿叶里,有一种甜兮兮的浓香袭来;几乎每家院门前都有盛开的月季花,院外空地上还有还没长大的茄子豆角、开花的芫荽、大葱饽罗儿。中午的乡村静悄悄的,似乎能够听到阳光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进门,父亲已经收拾好碗筷,爷爷在沙发上等着。父亲让老爷子回房休息,说什么也不肯,一定得看着安公子紫衣两人吃过饭。安公子开车,下午要回去,不能喝酒,所以这顿饭好吃,用煎饼卷大葱生菜,卷猪头肉卷辣椒鱼,吃得格外豪爽。紫衣特意各样多买了一点儿,自己走了留给父亲吃。父亲虽然年龄已老,但还远远没有达到像爷爷那样粗茶淡饭的程度,荤菜还是一定要补充的。
吃完饭,喝了几盏茶,父亲让安公子紫衣去东屋的大床上歇息。下午接着返回去,开两三个小时的车,不休息怎么成呢?
中午稍稍休息了一下,两个人准备回程。爷爷嘱咐父亲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了新鲜的小葱、生菜,还有花生米。安公子不想要花生米,说能够买到,爷爷说,“拿着,这些花生是我自己种的,扒了又挑了的。”
两人向爷爷告别,爷爷恋恋不舍,想起身送他们出门却不能够,只好让父亲一个人送他们出来。紫衣问父亲啥时候回家去?父亲说,“你爷爷这边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了。老爷子嘴硬,老说让我回去的话,但明摆着恢复得慢,一般是上午精神头还好,下午就差好多了。”
安公子发动车子,紫衣摇下车窗和父亲告别,父亲在家门口一直看着车子走远;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父亲,紫衣才摇上车窗,安安静静坐在副驾座上,好久没有说话。
安公子问,“老家这房子才盖不多久吧?我看还挺新的。”紫衣说,“说起这房子,起初本不想盖的,因为我不常回来,爷爷住在我房间里刚刚好,再则爷爷老了,自己一个人住不放心,父亲一直要求爷爷搬到一起住,爷爷不愿意。最后没有办法,才盖了这个房子。自从翻盖了房子,爷爷更是精神抖擞,哪里也不肯去了,一个人劲啊劲的,让父亲姑姑们每天打电话就好。一句话,爷爷就是怕给孩子们带来麻烦。”
“哎!老爷子真是要强!”安公子叹息道,“我三爷爷是退休工人,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老了后去投奔老大,因为老大接的三爷爷的班,那里也是三爷爷工作一辈子的地方。三爷爷先死的,家族里的人过去奔丧,才知道早把三奶奶送养老院去了,说三奶奶老和三爷爷打架,后来三奶奶死在养老院里。”
“听爸爸妈妈讲,他们一行人送完丧,又去养老院看我三奶奶。养老院里老头老太太很多,八九十岁的人,拄着拐杖,坐在过道里,像一棵一棵老树根。三奶奶一个人呆坐在一间屋里,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显得很空旷。那个时候三奶奶已经不认人了,还好,还认得爸爸和妈妈。”
“三爷爷家的三个孩子,因为财产分割闹了矛盾,兄弟姊妹之间闹得不可开交,都不上门了。”安公子说。
将来养老是大的社会问题,两人聊着说着,伤感起来。安公子还好说,如今已经决定回来就业,离着父母近;紫衣就不同了,虽然不算很远,毕竟和父母不在一个城市,打算地挺好,将来父母搬到自己房子里来,但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背井离乡?到时候未必肯甘心情愿地搬来和紫衣团聚。
说是还有好多年,倏忽就到眼跟前。
有那么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车子音响里播着紫衣陌生的音乐,虽然陌生却能够牵着紫衣的思绪走。也是啊,两个人领了结婚证,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很短,安公子的车子,紫衣坐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两人牵手的征程,才刚刚开始呢。感情上的波折,相遇之前他们都已经受了,这个年龄走入婚姻,大概以后都是坦途了,祝福他们好运吧!
2024年5月11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