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01.

“有一天，我会带你到哈尔滨去看雪。”

当我第一次带杨威看大海的时候，他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我耳旁轻轻地说。

“恩，我没看过雪，如果有一天去哈尔滨，肯定会跟你今天第一次看到大海一样兴奋。”

哈尔滨是杨威的家乡，我是从小在闽南长大的孩子，未曾见过雪花飘扬的冬天。

“你这么怕冷，漳州的冬天这么暖和你都受不了。我带你去哈尔滨，还不知道你会冻成什么样子，哈哈哈。”杨威像个孩子一样做着瑟瑟发抖的动作给我看，他总是这么嘲笑我，然后摸摸我的头。

“不许你耍赖，你一定要带我去拥抱哈尔滨的雪。有你的城市，再冷都是暖和的。来，拉钩。”

“好，等我们攒够了钱，我带你去哈尔滨看一场雪”。

我的小拇指和杨威的小拇指紧紧地钩在一起，我以为，他一定会陪我去哈尔滨看雪。

02.

火车缓缓地启动，我的记忆却一帧帧地快退，旧时的故事，像褪了色的午夜残片。我踏上了前往哈尔滨的列车，身边没有杨威。

火车轰隆隆地走着，就像我的心开始有了生动的气息一样。火车开过聊城，渐入眼帘的是北方满目的荒草，灰暗的远山。耳麦里一直单曲循环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

我在朋友圈写下：北上的列车，承载着一个约定。要做快乐的自己，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

“旅客们请注意，终点站哈尔滨西站就快到了，请旅客们准备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列车广播响起了，我知道我就快到达目的地了。

下了火车，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呵了一口气。吐出的气像烟一样在眼前飘荡。眼前便也就浮出杨威跟我做这个动作时候的搞笑的模样。

哈尔滨的冬天真冷。我没有去过气温零度以下的城市，而此时的哈尔滨，却是零下二三十度。我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

安顿好一切。我走在了哈尔滨，这座他生活过的城市。

03.

我走在街道，风中的夕阳勾勒出杨威昔日的模样，总是带着微笑的大男孩，就好像还在我面前，对我微笑着。那些陌生的风景，落寞地刨开了我的心事。一个人的记忆就是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的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部沙化。

漳州的冬天不下雪，有时候还热得很。有一年的冬天，杨威挖着手中的三色冰淇淋，他说起哈尔滨：“去哈尔滨一定要去中央大街，然后买上一根马迭尔冰棍，在零下二十多度的街头啃着冰棍，那酸爽。”

我买了一根马迭尔冰棍，站在中央大街的街头，咬着手中的马迭尔，真的很酸爽。

杨威曾操着标准的普通话给我念了这样一段文字：“我经常从睡梦中惊醒，一切往事如云烟再现。哈尔滨教堂的钟声响起，城市裹上洁白的外衣。无情的岁月悄然逝去，异国的红霞染红了天边。我到过多少美丽的城市，都比不上尘土飞扬的你。”

而我站在索菲亚教堂前的心境，大概也如同这段文字一样。眼前的景色，就是杨威曾经形容过的：教堂砖瓦上白雪皑皑，教堂外侧白鸽翩飞。

他离开之后，我也不知曾在梦中惊醒过多少次，一切往事如云烟再现。哈尔滨大街上冰灯灯光闪烁，却也赶不走我心底的落寞。

怕冷的我，在哈尔滨的第二天，我生了一场病，发了一场高烧。

04.

我去了哈十二中，杨威经常给我提起的一个地方，他的高中便是在哈十二中度过的。我仿佛能看到杨威曾经在这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呼吸着他曾经呼吸过的空气，走过他曾经走过的路，瞭望他曾经看过的那片蓝天。

我去了哈工大，杨威最想上的一所大学。宿舍，食堂，教室，操场，校园小道，我都一一走过，就好像杨威也在我身边一样，只是我们两个都静静地，谁也不说话。

我去了松花江边。杨威曾说：“冬天松花江会接一层厚厚的冰，每年冬天，可以踩在冰上，从江的这头直接走到太阳岛上，还可以在冰上滑冰，你应该会很喜欢。”

我还傻傻地问杨威：“冰面不会突然裂开吧？我会不会掉下去？”

那时，杨威哈哈大笑：“小傻瓜，松花江边的温度可是更低了，接近零下四十度，放心，安全着呢。”

我站在松花江结冰的江面上，狠狠地剁了几脚。自言自语了一句：“杨威，我真的不会掉下去。”

05.

时光总是喜欢藏在泪腺里，我以为止住泪水就能忘记昨日的悲伤。我没有等来一场雪，而是等来一场血。

在五月阴雨绵绵的一个午后，小宝一个电话打过来：“杨威出车祸了。”

内心像被撕裂了一样，急忙打他舍友的电话询问。

他的支支吾吾，最后才告诉我：“杨威已经走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这样赤裸裸地发生在我眼前。我蹲在地上，掩头痛哭。

躲在宿舍里哭了整整一个礼拜，而我也因为悲伤，连杨威火化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注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恍如隔世，梦一场。我只愿这是命运同我开的一个玩笑。

后来，我到了杨威出事的地方，现场已经被清理得看不出痕迹了。不过我心里很平静，因为我觉得杨威根本就没有离开过。

06.

在哈尔滨街头的一家咖啡店，我点了杯咖啡静静地坐着。冬日里的阳光，透过橱窗，懒散地洒落在我手中的照片上，我和杨威在海边的合照。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耳麦里《好久不见》响起，只是我知道，杨威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再也不见。

在哈尔滨呆了一个星期都没有下雪，我走的那一天，天空飘起了小雪。我看着空中飘着的小雪花，一场飘雪，卷起一地萧瑟，这也算是看了一场哈尔滨的雪吧。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都藏着一个人。每次想起他的时候，会觉得有一点心痛，但是我们依然愿意把他留在心底。对生命而言，接纳才是最好的温柔，不论是接纳一个人的出现，还是，接纳一个人的从此不见。

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而思念是紧随着的好不了的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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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旖旎，用午夜飞行的文字，做你故事的倾听者。用文字倾诉，用心灵倾听。用我的文字，写出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