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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之《青诀》第三十七章

小说连载之《青诀》第三十七章

作者: 青城的春天短 | 来源:发表于2019-05-27 00:06 被阅读0次

    《青诀》导读:大青山莽莽风骨,狼烟腾历历青春。这是一部反映内蒙古人民铁血抗战的长篇巨著,这是一部诠释和平、反对战争永恒人性的声音乐章。激烈的人性碰撞,缠绵的异域恋情,吟青诀、唱河山,奏响了大青山英雄儿女的抗日赞歌。

    长篇抗日小说《青诀》连载

    作者:田彬

    第三十七章

    小兰又一次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家潮湿黑暗充满了腐败山药味道的土窖里。她伸出手,熟悉地摸到了窖壁旁钉着的木橛,这是储存山药数量的标 记。这口土窖和掩藏公爹的凉房挨着,当她把公爹藏起来走出凉房昏倒时,这个 至今不知名姓的贼人顺势将她抱进了这口山药窖里。

    她慢慢摸到了窖口,一片阳光洒了进来。她看着自己的胴体,非常羞愧,浑 身如冰水浸了一样发木。她的下部,麻麻酥酥还在向外排流着一些积存的污 浊。她几乎不敢去看眼前的现实,只觉得心在抖,呼吸紧促。她小声地痛切地哀 哼着、呻吟着,显露出了无比的可怜和卑怯。无论怎样努力,想把刚才的那些回 忆完全压下去却全然无效。这种可耻的记忆使她产生了对自己无法克服的鄙 视。这种鄙视感像浪潮般淹没了她的心头,尽管这不是她的过错,是意想不到发 生的丑事,但她以后将无法抬起惭愧的脸去正视每一个人的面孔。她像一个精 神错乱的人站在窖口,茫然不知所措。

    贼人把她脱得一丝不挂,她竟然没有任何一点感觉和记忆。她内心在呐喊, 为刚才的自愧伸张着正义:这不是我的过错,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没有错,我为什 么羞啊!我为什么鄙视自己?我是一个好女人,是别人污辱了我,我还是一个心 安理得的体面女人,我还要气气派派、理直气壮地活下去。

    她穿好了衣裳,抬头看看窖口,直射下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搞不清 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看阳光已是正午了。她要出去看看,日本人进村了没有? 院子里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更想早些知道,今天污辱自己的这个男人 到底是谁?她的腿又软又酥,刚刚踏上土窖的蹬口,就滑落下来。随着脚落地, 一块银元也从蹬口掉下来,跌到她眼前。

    银元?这难道是那个贼人丢落的?不是,若是丢落的,银元不可能进了蹬 口,肯定是有意留下的。难道这是贼人对自己的补偿和安慰吗?

    小兰捏着这块银元打量,惊异使她叫出了声。这块银元正面是袁世凯的大 头,头像正中被锐器深深地刻了一道,把他的脑瓜像切西瓜一样切成了两块。这 是一块记忆深刻充满了故事的银元啊!

    路娃过满月那天,牛家大办了一场喜宴。搭礼贺喜的人出出进进,络绎不 绝。村人给幼童搭礼,多数用白面蒸些寿桃之类,以贺长命百岁。有的也买些做 小衣裳的布料和玩具。可是那一天,世代和牛家不和的杨家老祖宗亲自来为路 娃贺岁,把一块银元“当”一声放进了裁花人的礼盘,创造了本次喜宴最厚重的贺礼。

    杨家给路娃搭这么重的礼自有原委。小兰刚嫁到牛家不久,到井台去打水,刚到井口,听到井底有个娃子在哭喊。原来是杨家的娃子在井沿掏雀掉进了井 底。井水很深,娃子一挺一挺的,一会儿冒上水面,一会又沉进水底。这娃他爹 和大龙前不久狠狠打了一架,当然是杨家人不讲道理,他们占着村里的碾房不 用,也不许别人用,大龙就和他们理论,结果让杨家人打得鼻口喷血。小兰虽怨 恨杨家,可如今杨家娃子落水,能因为这些怨恨不管吗?他毕竟是个毛头娃,懂 个什么?自己也已经怀了孕,过些日子也成了娃的母亲,一个母亲见娃子有难有 什么可说的?再说,仇用恩解,这也是个正理,于是,她不顾自己身怀重孕,“扑 通”跳进了井底,硬把那个快要淹死的娃子救了上来。

    这块银元是小兰的一笔重要财产,是小兰用命挣来的,所以她倍加珍爱。她 把银元反过来掉过去看了个够,当时就发现袁世凯的肉头被切成了两块。究其 原因,才知是袁世凯复辟帝制,罪恶深重,人们故意污辱他刻划的伤痕。

    此事不久,杨家和牛家又闹了一场风波。牛家孵出了一窝小鸡,被杨家的大 花狸猫三天之间叼了个净光。牛老栓去找杨家,杨家白着眼耍赖说:“四条腿的 东西,谁能管了?”

    牛老栓人品善良,没有招数,只好叹口气忍了。谁知,玉龙不忍。他去找二 狗,二狗会做炸药,他便要了一丸。玉龙用块肉把炸药包上,放在了鸡窝口专等 杨家的馋猫。果然,大花狸猫吃惯了甜头,当天又来了,一咬那块包着炸药的肉, “啪”的一声响,脑袋就被炸得粉碎,光剩了个血脖子乱蹦乱窜。也就怪了,这没 脑袋的猫竟然蹦回了自家的院子,又蹦进了大门口的茅房里。这时,杨家的小脚 老太太正撅起屁股拉屎,一看这个没头没脑浑身鲜血的怪物蹦进来,顿时吓得灵 魂出窍,掉进了粪坑里,灌了满嘴屎尿。这下可惹出了麻烦,杨家拉着浑身屎尿 的老太太进了牛家院,两家又差些动刀动斧。小兰心想:不管咋,这事牛家该负 责。于是两头调解,给杨家赔了三块大洋让老太太医药。这样,那块划了道的银 元就重新回到了杨家。

    这块带着伤痕的银元,几易其手,竟然在牛家村漫游了一周。起初是一伙土 匪半夜冲进牛家村捉财神,看见杨家的房舍气派,前后围了个严实,连唬带诈逼 出了三块银元,这块带伤的银元就到了土匪手里。土匪还要出行抢人,不知凶 吉,让朱阴阳给他们算卦,于是,这块银元便以卜卦的报酬进了朱阴阳的口袋。 小兰再次见到这块银元时已到了二狗手里。二狗会做炸药,常常卖给乡亲进山捕猎,朱阴阳买了二十丸炸药,这块银元又到了二狗手里。

    今天,这块银元又神奇地出现在了小兰的面前。她不在乎这块银元的价 值。引起她关注的是谁把这块银元扔到了这里。只要知道银元的来路,就会知 道糟蹋自己的那个贼人。她把银元紧紧攥在手心,心里自问:二狗老实巴交,咋 会办出这事?

    小兰挣扎着爬出了土窖。浓重的烧糊气味到处弥漫,呛得人难以呼吸,整个 村子的上空浓烟滚滚看不见天日,隐隐约约的哭喊声从四面八方传进了耳朵。

    小兰爬上院墙向村里望去,东南西北到处是着火的房屋和草垛,杨家的房舍 烈火熊熊,火苗像活动的魔鬼,在墙壁上乱爬,在房顶上乱窜,像道道血流在空中 攒动,又像令人目眩的火雨向四处迸发,飞向左邻右舍的草垛房屋和牛棚马圈……

    小兰跑到了街上,人们都灰头土脸,低头耷脑,他们不再哭嚎,已经变得沉 默。他们麻木地站着,看着火焰吞噬着村庄,毫无办法,心头的惶恐无法表达。 虽然所有的人心里都发出了惊骇的呼号,但在大火野性和疯狂的肆虐下,在椽檩 倒塌的轰鸣声中全然听不到了。

    小兰回了自家大院,一溜大正房安静地排列在大院正中,两具棺木仍躺在灵 棚里安息。她的心里嘀咕:全村遭了如此大殃全是牛家惹起的祸端,为什么牛家 的大院却安然无恙?

    “大嫂!”一个悲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过身,二狗表情沮丧地站在面前。 “二狗,咋了?”小兰问。 “日本鬼子把桃桃欺负了。”二狗眼里头流出了泪蛋。 “什么时候?”小兰又问。

    “刚才的事,大嫂,这口气咋出?”二狗愤怒。 小兰根据时间判断,糟蹋自己绝不是二狗所为。她摸出了那块银元,问:“二狗,这块银元你认识吗?” 二狗看看,反问:“咋到了你手?”

    “我问你,这块银元你咋出手的?”小兰捉住葫芦要把子。 二狗想了想,说:“三个月前,杨拐子借走的,他说三天还,现在都不还,见了我都躲着走。”

    杨拐子?小兰心里“咯噔”了一下。是的,这家伙平时就贼眉色眼,那年想娶 迎春,迎春死活不愿,为此杨牛两家闹了场事端。以后,只要见了小兰,眼里总是射出色光,行为举止都是下流样。他身材干瘦,小兰回忆当时的情景,十分相像。又一股巨大的羞耻袭上了她的心头,她脸色变得疾白,牙齿咬得发响,拳头 无意中攥得像两个小铁锤一样。

    “大嫂,你说咋办?”二狗又问。 小兰只顾想那块银元的事,没注意二狗说的话。这时桃桃也站在了她面前,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的粉层被泪水冲刷成褐色。她的嘴忽张着还想哭,眼睛 直瞪瞪的没一点面部表情。桃桃哭泣着叙述了日本人糟蹋自己的经过。

    桃桃被一个鬼子按在了炕上,扯开了她的衣襟。二狗拽着鬼子的脚脖子把 他拉到地下。鬼子举起洋刀砍向二狗,二狗闪身躲过,鬼子又扑上炕,把桃桃按 在了身下。二狗再次拖住了鬼子的后腿,鬼子火了,恶狠狠地嚎了一声,又抡起 了洋刀。就在这时,冲进来三个伪军,把二狗拖到了门外。就这样,二狗眼睁睁 看着鬼子把自己的媳妇奸污了。

    鬼子发泄了兽欲,扬长而去。三个伪军如狗一样跟着出了院。“我要杀了狗 日的!”二狗发疯地喊了一声。喊完就蹲在地上哭了。

    小兰不仅自己忍受着痛苦,还得为桃桃受辱承担着感情的责任。望着全村 烟火冲天,受苦受难的何止是桃桃一人?她意识到,村人除了痛恨日本鬼子,也 会同时怨恨牛家给他们带来的灾难。她内心里也觉得牛家人应该义不容辞地对 此承担起责任。现在让小兰没法向乡亲交代的是,牛家惹出了全村的灾难,可牛 家的房舍都没烧起一颗火星,乡亲们心里怎么会平衡啊!

    过了一个时辰,村里的大火渐渐熄灭了,村民们都乌眉黑眼汇聚进了牛家大 院。不出小兰所料,牛家院里到处是责难和埋怨声,喊得最凶的当然是杨家人。 也就奇怪了,这次全村受灾最重的也是杨家,杨家好几代人,几十间房子都着了 火,其他的村民家有的是被点着了凉房,有的是被点着了草垛,住房几乎没受什 么损失。

    “牛家人,有活人没了,出来!” “你们疯了惹鬼子?给我们盖房!”

    辱骂声不绝于耳。牛家的男人都不在家,牛老栓弯着腰咳嗽个没完,小兰一 个人顶着恶水一般的辱骂,这是她平生以来第一次受到的鄙视和打击。牛家祖 祖辈辈人多势大,从没受过如此的屈辱。小兰此时感到又孤独又凄凉。她伤心 地哭着。突然,她两只美丽的大眼瞪得像铜铃,惊恐万状地靠在了婆婆的棺木 上。她看见了那个杨拐子,正凶神恶煞地吼着:“牛家的王八蛋,给爷盖新房!”小兰像看见了一只怪兽,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但又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想抑制住自己的叫声。她看见杨拐子那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又盯向了自己,终于再也 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像发了疯一样,猛地向杨拐子冲 去,照着他的脸给了记响亮的耳光,并把那块银元狠狠砸在了他的身上。银元发 出了“当”的响声,跌落在杨拐子脚下。杨拐子拣起银元,莫名其妙地看了半天, 惊异地望着小兰那愤怒和凶恶的脸,他被这张脸震慑了,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脸, 踮了一大脚说:“好男不和女斗!”就大拐着走了。

    牛老栓拄着根棍子走在院中,“扑通”一声跪在了众乡亲面前,抹了把横流出 来的老泪,一边磕头,一边哽咽说:“各位乡亲,我牛家给大家惹了祸,我对不起你 们,我给你们磕头了。”

    小兰一把拽起了公爹,说:“爹,牛家还没到了这个份上,你快回家躺着。”她 转身面对乡亲们说:“各位大叔大爷、兄弟哥哥们,牛家还有四个弟兄,他们不会 死绝,就是死绝了,还有我王小兰,我是牛家的媳妇,今天我顶起牛家的天来,有 什么话和我说。

    杨家人还在吵骂着要牛家为他们盖房子,也有的乡亲说日本人抢走了他们 的牲口,总而言之,祸是牛家招惹的,要牛家全部负责。

    小兰捋了捋纷乱的头发,慢慢站在了院中喂牲畜的大石槽上,气宇轩昂、铿锵 有力地说“:天塌下来地接着。烧了谁的房,牛家帮你们盖,拉走谁家牛,牛家给你 们赔,我王小兰虽是个女人,说了话从不打折扣。还有谁受了难,你们尽管说。

    这时愣福来跑进了院,手里拿着两块石头,张牙舞爪,不知要和谁拼命。喊 着:“我家房子着火了。我妈又老又丑,还被日本人打了两颗门牙!

    早就站在人群前的张老先生夺过了愣福来手里的石头,骂道:“滚,你也来起 哄?”张老先生把愣福来推出院,也蹭到人群中心,面对众位道“:乡亲们,我的房也 被鬼子烧了。可是,这能怪牛家吗?你们说牛家招惹了日本人,日本人从东洋打 过来,也是牛家招惹的?不是这么回事嘛。日本人侵略咱们国家,杀害咱们百姓, 牛家人反抗日本人,消灭日本人,是好汉,是英雄,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应该做这样 的英雄,做这样的好汉,为什么把牛家人当成了罪人?乡亲们,日本人杀人放火是 狗改不了吃屎,就算牛家这次赔了你们,不消灭日本人,大伙还是不能安宁!

    这时,四犋骑马冲进牛家大院,院里围观的人都惊慌地闪在了一边。大龙、 金龙、玉龙和小龙像不可阻挡的猛虎跳下马来,一起跪在棺木前磕头放悲。这哭 声把人心震得忽嗒忽嗒,许多人也跟着流起泪来。

     哭毕,大龙对着棺木说:“妈,儿子们给您报仇了。您就闭上眼吧!”弟兄四人同时站起来,都举起枪“咣咣”地冲天打起来,蓝色的烟雾弥漫在院子里,散发着 刺鼻的火药味,枪声在村子里荡来荡去,久久没有散去。这一愤怒的举动,把吵 吵嚷嚷的人群压得鸦雀无声。杨家人被牛家的这种气势镇住了,有的悄悄离开 了院子,有的脸上改成了和悦,和四位弟兄点头哈腰表示着亲善。

    二狗眼圈红红的,把玉龙拉到一边说:“玉龙哥,日本人把桃桃欺负了。” 玉龙没有惊讶,咬着牙根说:“二狗,我给你报仇,刚才我们回村,看到受害的人家不少,许多人的房子都烧光了。你赶快集合护村队,先帮助乡亲修房!” 二狗没动:“玉龙哥,桃桃让日本人欺负时,那个张小三还帮忙,咱们杀了那狗日的!”

    “真的?”

    “嗯。”

    “妈那个 X 的,这伙兵痞就是不可靠!”玉龙骂道,“别急,哥捉住他,活剥了他 的皮。你去通知护村队。”

    二狗走后,玉龙就在院里喊道:“乡亲们,聚在院里干什么呀?咱们赶快修房 子!”

    “先给我修!” “先给我修!” “……” 人们争先恐后请求。

    玉龙说:“刚才一回村,看到杨家那片住房烧得最惨,先给杨家修!” 杨家的人喊:“这算是牛家说了一句人话!” 张老先生也伸起了脖子,喊道:“乡亲们,如今日本鬼子是我们共同的死敌,再不要杨家呀牛家呀闹腾了。先给杨家修,然后一家一户挨着来。以后,我们村 有护村队了,这次盖好房,鬼子就不敢再来烧了。”

    大龙拉了小龙,走到马厩后边,那儿堆着上百条桦椽,说:“给杨拐子送去,他 家烧得最惨。”

    小兰扑了上去,把头撞在大龙怀里,胡桃似的眼里涌着泪水说:“咱们不能给 杨拐子,他是畜生!”

    大龙摸着小兰的头说:“过去的事就不记了。刚才张老先生说了,咱们还是 团结起来对付鬼子。”

    “呜——”小兰哭出了声,两只小手使劲抓着大龙的胸脯,大龙疼得“哎哟哎哟”直叫。他抓住小兰的手,擦着她的泪水,说:“哭什么,妈的仇也报了。” “你不管我了,你还有我这个老婆?”小兰哭得更悲切,两只小拳头又像鼓槌一样击着丈夫的胸膛。 大龙抚摸着妻子毛茸茸的头发,为自己很少照顾她,内心深深地愧疚着。可他是个从不爱表露内心的汉子。他拨开妻子的手,轻轻说:“甭哭了,打发了老 人,咱们就一个心眼儿打鬼子。”

    人们开始各自忙乱,时光也显得非常匆忙。太阳很快就要落山,小兰的心里 仍无比的凄凉。以前,只要大龙外出走上十天八天,对她来说都是度日如年,她 夜复一夜地忍受着失眠的痛苦,每一夜都是那么难熬,有时她的心情如巨浪激 荡,又像羊犄角撞痛了她的灵魂,她无法忍受这空寂,便站在院里布满星辰的天 空下,听着躲藏在墙缝里的蟋蟀有节奏地歌唱,听着院内各种动物的喘息声和树 叶发出的簌簌声,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她内心的孤独和寂寞。今天,她却害怕黑夜 的临近。山药窖里那一幕还在脑子里充塞着,她的脑子发胀,全身毛孔都像往外 冒火,无情的羞恨使她心底不断发出呼喊:“我多么丢人啊,我该死啊!我一向以 为自己把任何事都做得无懈可击,可是今天却走到了这种该死的地步!”

    小兰和大龙已阔别将近半年,小兰如一捆干透了的柴火,多么渴望大龙这把 火焰把自己燃烧啊!可她这捆干柴被冷酷的暴雨浇湿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 像注进了一股毒液,一旦大龙接近了自己的身体,毒液就会浸透了大龙的全身, 大龙就会受到伤害。所以,她觉得把自己这个已经不干净的身子交给大龙,是良 心上的愧疚!

    深沉的夜终于使愤怒悲痛的牛家村平静下来。小兰躺在了后炕,把脊背交 给了大龙。大龙身上那种强悍尊贵的大老爷气质从始到终在任何人面前都保持 着,他和小兰被窝里的生活,也从来是由小兰主动请缨的。今天,他看见自己心 爱的妻子脸色青白,面孔忧郁,情绪沮丧,以为是这些日子受了惊吓或因自己很 少关顾她而生气了,或是她里外操磨过分劳累了,所以他良心上产生了怜悯,他 伸出了那只宽大的手,轻轻摸摸小兰的肩膀,试图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可小兰纹 丝没动。这种冰冷使大龙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刺痛。当他感到自己的大手并没 打动妻子时,他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歧视。他咳嗽了一声,这声音是那么生硬, 声带里流出了明显的气愤。他也扭过了头,把宽大的脊背交给了小兰。

    这对恩爱夫妻自从结婚以来第一次如此无言的对立。这种对立的时间并不长,小兰许是不忍心惹丈夫生气,扭过了身,攥紧了两只小拳头,在丈夫宽大的脊背上捣起来,又用牙狠狠咬啃着丈夫的肩膀,泪水像股开水浇湿了大龙的脊梁。 这是一种无声的语言,大龙没再生气,翻回了头,把自己小巧的妻子牢牢地搂在了怀中,生怕她飞走一样,双臂把小兰钳得呼吸都很急促。 两个人的血管都膨胀起来,两颗心贴在一起像比赛着擂鼓。小兰原来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决心,在大龙用强壮的身体把她包容了时就被摧毁了。双方的 脸颊、嘴唇、舌苔都受到对方麻热的蜜吻。大龙的手抚摸到了她的乳房胸口,她 的乳峰像过了电一般震颤着。大龙猛虎一般的力量和旋风一样敏捷的动作使她 变成了无任何抵抗力的羔羊,在闷热的迷眩中她被压着揉着,并且就要昏晕了。 忽然,小兰感到自己的下身像流出了一股毒液,下意识地把双腿拼命夹紧 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惊叫起来:“大龙,今天不行,妈妈的棺木还在窗前,妈妈的灵魂还在院子里游动,我们是大不孝啊!” 大龙猛地从疯狂的欲火中惊醒。他像个侦察兵一样伏在了妻子的身上,一动不动。小兰感到丈夫狂跳的心快要奔出喉咙,那种摧毁一切的欲火还在熊熊 燃烧着,可是他在孝道和欲火的激烈交锋中慢慢地冷却下来。数分钟后,他像个 做错了事的孩子,慢慢从妻子的胸脯上退缩下来,坐在了被褥里沉思着,沉思 着。良久,他穿起了衣裳,出了院门,三两步跨到妈妈的棺头,双膝跪地,热泪长 流。他这样一直跪到了雄鸡大鸣,正要起身时,才发现小兰也和他一样跪了一夜 的灵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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