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的另一半——读三毛《大胡子与我》

文/高峰青青草

已故台湾女作家三毛是一个异数，在世时总是把苟且的现实生活折腾得别具一格。她的婚姻也不例外。

在三毛写的《大胡子与我》一文中，她记录了自己与荷兰丈夫荷西的婚姻生活。

荷西在婚前问三毛“要一个赚多少钱的丈夫”，她的回答是要看中意与否，如果嫁给荷西的话，只要有吃得饱的钱就行哒，自己可以少吃点。就这样一问一答之后，两个人结婚了。

三毛的叙述貌似漫不经心，其实道出了他们选择结婚的根本原因——两个人互相中意，对物质生活条件要求不高。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当有编辑要求三毛夫妇都来写写自己的“另一半”时，荷西却问“什么另一半”，三毛说你的另一半是我啊，荷西却答“我是一整片的”，令三毛刮目相看，因为她心里想自己也是完整的一个人呢！这就是传说中的志同道合。

是啊，为什么非要把婚姻伴侣当成自己的另一半呢？自己就是自己，伴侣就是伴侣，分明无误的两个人。用心理学的视角来解读，就是夫妻二人在婚后要保持各自的人格独立，拥有独立的精神空间，不要依附对方，不可缺乏界限。

三毛是位坦率的作家，在写自己的私生活时也是一派真诚。她写道：“夫妇之间，最怕的是彼此侵略，我们说了，谁也不是谁的另一半，所以界线分明。”

虽然因为两个人都要保持独立，日常的碰撞和吵闹难免，但是他们一向凡事过去就算，不会记仇，依然可以"称兄道弟"。

谁的婚姻没矛盾？谁的婚姻不争吵？可见，矛盾与争吵不是重点，重点是在产生了矛盾和经历了争吵之后两个人能否做到不纠缠，依然愿意和和气气把日子过下去。

三毛很快发现，夫妇之间过了蜜月期，所交谈的话不过尽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没多少浪漫可言；在共同生活中，她也不止一次生这位大胡子先生的气——婚后才明白荷西出身于重男轻女的传统家庭，如“儿皇帝”般长大，自然免不了霸道的大男子主义气息。

如果婚姻生活仅仅是这些，三毛的婚姻就没有任何创意，要重复她的母亲那做了一辈子贤惠妻子而沦陷于家庭事务的道路了。

可是三毛的婚姻是说好了谁也不做谁的另一半的啊，肯定有所不同。于是，日常两个人在家并不黏在一起，各忙各的事情，“更有多少夜晚，各自抱一本书，啃到天亮，各自哈哈对书大笑，或默默留下泪来，对方绝不问一声‘你是怎么了，疯了？’”。

这让我联想到了著名影星陈道明的婚姻，据报道，陈道明不喜欢应酬，不拍戏时就待在家里，夫妻俩默默做着各自的事情，譬如一个绣花，一个裁包。

这是一种美好的婚姻中的相伴相依，两个人貌似各有天地，实则精神一体，不然，怎能做到互不打扰，却又彼此割舍不了，愿意一直和对方一起走下去。

三毛在《大胡子与我》中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婚姻有多么伟大，她拿自己的婚姻和世间常见的一些婚姻模式比较的结果是，觉得自己的婚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以用“开放的婚姻”一词来形容，倒也满意。

文末她又感慨说“夫妇之间的事情，酸甜苦辣，混淆不清，也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小小的天地里，也是一个满满的人生……”，婚姻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各人的喜乐和哀愁，还是各人担当吧”！

由此可见，三毛的婚姻里也是充满了喜怒哀乐，也会有日常琐碎导致的各种忧烦。然而她与荷西不做对方另一半的开放观念，让他们可以更好地包容对方与自己的差异，不会如一般夫妻那样总想着把对方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面，才拥有了常人所缺乏的某种幸福婚姻体验。

就这样，在真爱的基础上，在志同道合的价值观中，三毛与荷西建构起别具趣味的婚姻殿堂，从不捆绑对方，却能深情相依。

于是，后来荷西在婚内遇到让他心动的其他女孩时，会主动跟三毛坦白，三毛则让他自己选择，荷西选择了留下来。

于是，在荷西突然溺水身亡后，三毛那样痛不欲生，一直无法走出“永失我爱”的阴影来，心灵重新流浪，没了归宿。

虽然三毛和她的大胡子先生一直不肯做对方的另一半，但是他们的感情却是真挚深厚，在精神上融为了一体。

放眼去看人们对婚姻的各种抱怨，无非尽是些腻歪后的厌倦，琐碎中的疏远。而三毛与她的大胡子先生却不，不肯成为对方另一半的他们，反而到达了舒婷所写《致橡树》的伟大爱情的境地：“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夫妻之间，既彼此独立，又终身相依——这就是真爱和尊重铸就的婚姻辩证法，值得我们学习！

写于2018年7月24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