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读出声。
不要在十三号线的汹涌人潮中读出这篇文章的题目,不要在上地的星巴克小店里,不要在北影中戏的校门口读出来,否则,大街上随便一个人随时有可能传出轻悠悠的一声:
「切。」
那就算完了。
那就相当于一个去池子里泡澡的大哥,身上纹的白虎纹身被不长眼的搓澡工搓掉了,苦心维系的身份保护光环一秒钟之内黯淡。
原力消失。
冷静。
迅速离开地铁。
本来你就不该来。一个月薪两万的人偶尔出现在地铁里是可以被接受的,但一定不能在上下班时间,上下班时间你应该堵在长安街、东三环、西单北大街、建国门桥和建外大街……至于是开车的是你还是 Uber 司机,压根就没人知道。
你应该坐在开着冷气(外地人才管这个叫空调)的车里,拍下窗外的车流发朋友圈:来这办事儿时间成本太高了。
你希望同在北京的朋友们互动起来,他们此刻可能还堵在安定门、国贸桥、安贞桥,堵在从昌平、顺义、通县去往二环的某处。
可是,无人点赞。
即便如此,也不要轻易去地铁。
菜市场一样可以买到的美国车厘子、智利蓝莓、新西兰奇异果,但是讲究品质,非去沃尔玛的Fruit supermarket不可,别的地方的水果没有那种来自各大洲的混合气息。
那种灯光,那种摆放,那种色温,iPhone 摄像头照出来照片都仿佛用了 VSCO 最贵的滤镜。每一只蛇果都散发着从弗吉尼亚港口装船时混进去的资本主义气息,让你油然而生一种归属感。也可能就是美国男人的腋臭,漂洋过海了就是不一样。
(分享一个小技巧,在Fruit supermarket拍了照片一定先发 instagram,再转到朋友圈。不要问为什么。)
一天中,这样的感觉还会出现两次。
还有一次是你下了班,步行回小区的时候。
华灯初上。各种颜色的人群在小区附近游荡,白的或者黑的,鹰钩鼻的和不钩的,卷毛的和不卷的……
真正的国际主义,你的内心湿润了。
在潘家园,在三里屯、工体和王府井,这种国际主义会二次批发到西非、巴基斯坦和柬埔寨。第三世界首都,有色的圣地,波澜壮阔。
但那些,和你已经没什么关系。身为月薪两万的人,你是绝不会允许自己出现在上述地点的。
其实,很愁人。你能去的地方非常有限。
宜家挤满了蹭沙发蹭床叹空调的工薪阶层,活活搞成了儿童游乐场和社区避暑中心(户口本集体出行)。
不能去。
南锣鼓巷人多到了呛人的程度,同时呛人的还有满街的烤翅气味:重糖、重油、色泽黄亮一点都不节制。卖酸梅汤的的,跟《破产姐妹》和新西兰学来的学来的杯子蛋糕,辅以广东或是大连的铁板鱿鱼,感觉下一步就要卖旅行护照,每隔十五米设一个小店给你盖戳。
不能去。
你决定把出行范围限制在五道口上地一带,毕竟这里就是宇宙中心。
单身公寓租金少于5K 的不住。
没有地下车库的不住。
周边进口食品店少于 3 家的不住(不含酒类专卖店)。
这样才能把你从人群中搬运出来,放在和风细雨的地方。远离汗臭,远离月薪四位数气场,远离临近省份的地方口音。独立于世,孤独而美好。
虽然说一个真正的中产是不会满足于住在五道口这么喧闹的地方,只有顺义和亚运村才适宜人类居住。但是那里太贵,房租超出了一个中产能够存活的上限。
选定了地方,别的就好办了。
首先,作为一个自以为融入北京的外地人,就别去老北京吃早点的地方现眼了。豆汁儿你可能连一口都喝不下。
买零食也无须去华联 或者物美,十步以内必有喜士多之类的便利店,雪糕要买台湾的,啤酒买比利时的,矿泉水也别买百岁山了,买依云,23元一瓶,看着就比杂货店两块钱的高阶。
下午茶就Bridge Cafe可以了。一个人静静的待着
慢跑只去农大。你可以跑一整夜
打瞌睡只去国家图书馆。记着别打呼。
晚餐时分来临。白水煮溏心蛋一粒切开,圣女果三粒切开,水焯西芹碎拌鸡胸肉沙拉,希腊原味酸奶加麦片提子干,全麦面包片一片,只在中心用银质的汤匙抹一块钱硬币大小的蓝莓果酱,一个中产阶级不应该吃太甜。
摆盘。拿出日本茶道的耐心和纽约摄影学院的严谨,颜色和形态,与时令的配合,考虑当天的气温,辅以一种对社交网络图像学的敏锐感触。
拍照,连拍模式拍足 9 张。
有焦内有焦外。
拍完把这些全部倒掉。打电话到楼下,要两个烧饼外加羊肉汤。
静静等待。
等待在夜色的掩护下独自吃完羊汤和烧饼。等待远远没有国际化的胃再次臣服于本土食物的色香味,等待被混合,等待饱嗝和失神。
等待夜晚,等待属于冥想、意志力和诗意的时刻。
等待车主们继续通过你在“易车险”投保下单。你的远方和金钱同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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